数天后的深夜,楼晏在大长公主的帮助下,悄悄进了宫。
    清宁宫安安静静,闲人早就打发了。
    “陛下呢?”楼晏问。
    “等会儿送过来。”
    太后心情很复杂。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虽然当年那事跟皇帝没关系,可他终究是得利者。
    “皇嫂。”大长公主心疼地抱住她,“别难过,还有我呢!”
    太后不禁落泪:“阿凤!”
    过了会儿,小喜前来报信:“来了来了!”
    随后几个强壮的内侍抬着软轿,进了清宁宫。
    楼晏上前检视。
    皇帝收拾得很整齐,但还昏睡着。
    皇后怅然道:“毒解了以后,陛下便醒过来了。只是先前失血过多,元气大伤,大多数时候昏睡着。”
    原本她以为,只要皇帝活下来,自己就还是皇后。没想到局面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这个皇后注定当不成了。
    可有什么办法呢?康王埋下祸根,平王又算计得深,若是留下皇帝,仍然必死无疑。
    夫妻四年,最后保他一命,就当尽了情分。
    楼晏放下轿帘,忽然瞧见随行宫女的长相,怔了怔。
    “柳婕妤?”
    抬起头来的正是柳丝丝,她笑了一下,神情温和:“我已经讨了皇后娘娘的旨意,随行服侍陛下,以后没有柳婕妤了。”
    楼晏默然许久,终于说道:“好。”
    “快走吧。”太后催促,“宫里人多眼杂,耽搁久了走漏风声。”
    楼晏点点头,由大长公主带着,趁夜出了宫。
    与此同时,平王府内,一向早睡的平王,此时却还醒着。
    他眯着老迈的双眼,问儿子:“出宫了?”
    “是。”
    “都安排好了吗?”
    “父王就放心吧!”平王世子很有自信。
    平王点点头,说道:“明天赶早进宫,记得叫上常庸。”
    “是。”
    ……
    池韫等在城外,望着夜色中黑魆魆的皇城。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北襄太妃安慰她。
    池韫笑了笑,但还是紧张。
    他们在干的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怎么能不紧张?只希望平王那边信守承诺,放他们安全离开。
    “有动静了!”大夫人忽然提醒。
    城门那边传来轻微的开启声,很快出现了人影,两辆大车随后驶了出来。
    池韫一眨不眨地盯着,直到大车拐了个弯,停在他们面前。
    楼晏从前头那辆车上下来,向他们点了点头。
    北襄太妃松了口气,马上招呼其他侍卫:“快准备一下。”
    池韫看着后面那辆大车,见大长公主下来,鼻子一酸:“义母。”
    大长公主倒是心情很好,握着她的手说:“北襄风沙大,你怕是不习惯,我让阿梅准备了一些东西,都在你们车上了。到了那边,要是楼四敢欺负你,就找你婆婆。她这个人虽然讨厌,但还是讲理的。”
    池韫点头,眼睛湿湿的,低声道:“如果可以,真希望义母能一起走。”
    大长公主道:“我是帝国的公主,危难之际怎么能离开?如今也只有我能辖制他们了。”
    她又笑着说:“再说,等形势好转了,你还可以回来,我们母女终究能再见。”
    “嗯。”池韫拭了拭眼角,也笑着回道,“我一定会回来见义母的。”
    大长公主转头喊:“霍如丹!”
    她看着北襄太妃,前所未有地认真说道:“我把女儿交给你了,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我就杀去北襄,要你好看!”
    北襄太妃翻个白眼:“用得着你说?我家媳妇儿都是宝好吗?”
    老闺蜜最后吵了一架,便登车启程了。
    池韫看着路边越来越远的大长公主,满怀惆怅。
    希望下次再见,不会太远。
    ……
    一出京城,车队便全速赶路。天蒙蒙亮的时候稍事休息,便又再次踏上路程。
    如此晓行夜宿,到第三天,他们见到了前来接应的夜雨。
    全队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一松了。
    夜雨过来禀道:“王爷就在北境等着,这会儿无论谁来,都能及时赶到,四公子可以放心。”
    楼晏点头:“辛苦你了。”
    夜雨刚咧开嘴,又听他说:“不过之前跑路的账,还是要算一算的。”
    一听这话,夜雨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四公子,您都成婚了,我那不是完成任务了吗……”
    “可大哥也说了,你来了就得听我的,我让你走了吗?”
    “……”无言以对。
    寒灯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背,呵斥:“没听公子说吗?还不认错?”
    夜雨垂头丧气:“属下错了,请四公子责罚。”
    见他如此乖巧,楼晏不禁笑了:“行了,去守夜吧。”
    “是。”生怕他反悔,夜雨拔腿就跑。
    楼晏这会儿终于腾出空,收拾一下自己,然后去看皇帝。
    上了大车,发现池韫已经来了,正陪着柳丝丝。
    小喜上前见礼:“四公子。”借着这次机会,他跟出了宫。
    “怎么样了?”
    被选来照顾皇帝的太医愁眉不展:“下官无能,不知为何,陛下一直未能真正清醒。”
    楼晏回身挑起车帘,吩咐:“叫高灿过来。”
    侍卫应声而去,不多时,高灿来了。
    “你看看,他的脉相有没有问题?”
    池韫小声向柳丝丝解释:“他家在北襄是世代军医,尤其擅长外伤、中毒。”
    柳丝丝点点头,紧张地握住她的手。
    高灿摸着脉,眉头越皱越紧。
    柳丝丝忍不住问:“陛下究竟怎么了?”
    高灿起身,歉意地拱了拱手,向楼晏使了个眼色。
    柳丝丝瞅着不对,叫住他们:“就在这里说,拜托。”
    看她满脸恳求,楼晏叹了口气:“说吧。”
    高灿禀道:“陛下原来的毒应该解了,可又被下了新的毒。”
    柳丝丝不敢相信:“怎么会……”她求助地看向太医,“不可能的,对吧?”
    太医顾不上回答,忙问高灿:“你确定有毒?毒下在哪?”
    “确切地说,是蛊。”高灿沉沉说道,“最起码五天了。”
    五天,那就是还在宫里的时候。
    柳丝丝眼前一黑,颤声问:“能解吗?”
    高灿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蛊,而且它已经食尽陛下的血气。”
    柳丝丝眼里溢出泪来,终于放声痛哭。
    “我就知道,我该知道,他们不会放陛下安然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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