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上,莫说人心难测,就连天气也常常变幻莫测: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而天翻云覆,浓密的乌云骤然聚在一起,将太阳遮挡住了:刮起阵阵狂风,似要把这大地上的一切事物全部卷走。已而又是天降大雨,雨水“淅淅沥沥”地掉了下来,犹如天边倾洒下来一瓢瓢清水。

    “道临兄,你看这连绵起伏的山脉,绵长亘古,此起彼伏,一望无际,直接与天边相连。给人的感觉是无穷无尽的,这不就是‘道’吗?‘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一位黄袍道人用一只手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同时另一只手捋了捋胡须,默默微笑着。他身旁一位绿衫的中年男子,却表现地相对冷漠一些,只是微微抽动了一下面部肌肉,闭口不答。

    穿黄袍的道人仍旧面带微笑,向绿衫男子说道:“哎呀,道临兄你不要闷闷不乐了。庄云这孩子机灵的很,不会有事儿的。”绿衫男子这才微微舒展眉头,以一种低沉的声音简明地说道:“但愿如此罢。”微微迟疑之后接着说道:“枣亭兄,我们今天到终南山来干什么?”

    黄袍道人笑了笑道:“难得你有三年的假期。这些年来,你在朝廷官居要职,每天废寝忘食,日理万机,难得回来几次,重游故乡的终南山……”青衫男子凝重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微笑,说道:“是啊……如此掐指算算,尔来已经有二十五年了。唉,岁月不待人!想当年,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常常喜欢到这终南山上全真教牛鼻子管辖的果园里偷吃果子,呵呵……”转而看见黄袍道人脸上闪过的一丝愠色,随即消失,连忙改口赔礼道:“我忘记了,忘记枣亭兄你已经出家了。”黄袍道人报之以微笑说道:“罢了,这些都是小事儿。道临兄无心之言,怎么能怪罪?”

    绿衫男子说道:“枣亭兄,何不趁着这缓缓升起的皎月,何不到‘云水亭’赏月饮酒呢?”黄袍男子附和道:“嗯嗯,好啊好啊。我们已有很长时间没共同饮酒了。”转而望向天边缓缓升起的朦胧的皎月,捻须说道:“不知道临兄可知那‘云水亭’的来历否?”青袍男子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枣亭兄在欺我无知吗?这‘云水亭’取名来自于重阳祖师的弟子、南无派的创立者——长真真人谭处端的著作《云水集》。”微微一笑,捻须道:“枣亭兄不会认为我平日闲暇时什么都不做吧?”黄袍道人爽朗大笑道:“怎么会,怎么会。道临兄多虑了。唉唉,时间不早了,还好我随身携带着一壶江西麻姑酒。”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壶酒,都过壶嘴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满意足道:“好啊,这才是美酒的味道!”

    绿衫男子好奇地问道:“枣亭兄你可真是神通广大,你是怎么从陕西搞到江西麻姑酒的?”黄袍道人笑道:“嗯……上次我到江西去讲学,过路的一位年轻人恭敬地来向我请教,临行前他赠送了我三壶江西麻姑,嗯……就是这个味儿……”说着又深深吸了口气,陶醉在美味的酒香中。

    绿衫男子微微笑道:“行了枣亭兄,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去罢!”拉着黄袍道人的手,迈步沿着山路向山顶走去。

    没一会儿,一个建造华丽的小亭子出现在绿衫男子和黄袍道人眼前.黄袍道人微微埋怨道:”哎呀,道临兄。你走的那么急干什么。哎呀呀,酒都洒出来了,唉唉太可惜了。”说着一副不甘心的样子闻了闻沾满了雨水和酒水的衣襟。

    绿衫男子微微一笑,随即昂起头来,向着身旁一撮灌木丛厉声喊道:“什么人?出来!”黄袍道人也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灌木丛中一股脑儿地涌出几个人。当头的一个人冷笑说道:“朱先生好耳力,大雨之间还能听到如此细微的声音。黄某在此算是服了。”说着向绿衫男子抱拳作揖。

    绿衫男子冷笑道:“哼,你们也不必假惺惺了。说,你们鬼鬼祟祟地藏在灌木丛里干什么?”姓黄的说道:“啊哈,朱先生不必动怒。我们大当家近来想念两位先生得紧,想让先生上山去坐坐,喝杯茶,吃个包,小叙一番。”黄袍道人怒道:“滚你的‘想念得紧’,你们荡良山有什么好人?”绿衫男子也是冷冷地回应道:“就算事实当真如此,也请云洲兄弟转告赵当家,就说朱某有事抽不开身,没空儿去。”

    黄云洲呵呵一笑,抽出随身的柳叶刀,换了一副脸色道:“朱先生、林先生,若二位当真不肯赏脸,黄某也只好率众弟兄们与二位兵刃相见了!”黄袍道人仰天长啸一声,死死盯住黄云洲道:“你倒是来啊!怕你不成?”从两靴之中各抽出一柄匕首。匕首现世,在月光的反射下和细雨的洗涤下,恍似两泓秋水,隐隐散发着一阵寒气。一看就是一对绝世兵刃。

    黄云洲心下一凛,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用眼神示意部下上前进攻。两旁的人纷纷抽出携带兵刃冲上前去。黄袍道人怒喝一声,灵敏地绕道一人身旁,右手匕首对准那人心脏位置捅下。刃入皮肉,悄无声息,那人还未感觉到痛楚,就已命丧黄泉,瘫在地上,软软缩成一团。

    其余人见了如此惨状,纷纷后退,一个个都紧握兵刃,伺机而动。绿衫男子也是静静地在一旁观望,微微冷笑。黄袍道人一边缓缓踱步,一边寻找可下手的破绽。两方就这样僵持着。皎洁的月光轻轻泻在死者平静的脸上,显得分外可怖。

    雨,渐渐小了。

    黄袍道人一句“嘿”打破了这良久的寂静,只见他一个箭步冲向黄云洲。黄云洲慌忙挥刀格挡,将刀竖在胸前。黄袍道人脸上倏忽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电光火石之间,黄袍道人右脚尖踢在黄云洲手腕上,径直掼了出去,右边的匕首随手一挥,左手竖直劈了下去。“咣当”几声,两柄断剑跌在地上,然后是两具尸首:一具脸上犹带着一道竖直的血痕,另一具脖颈只见仍流出汩汩鲜血。

    黄云洲也半跪在地上,紧抓着右腕,脸上流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神情。原来右腕已经骨折。

    绿衫男子这才开口说话道:“云洲兄弟,我还是奉劝你回去吧。莫在此丢了性命!”黄袍道人也是“呵呵”一笑,向绿衫男子说道:“道临兄,贫道既已出家,早已规定:一天不得杀超过三个人。如果他们坚持作死的话,贫道只好请你代劳了。嘿嘿……”谈笑之间,仿佛黄云洲等人已是必死之人。

    黄云洲终于强忍住了痛楚,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荡良山的子弟,怎么能够如此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回去?尽管我们打不过你,但我们拼上性命也要与你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改换用左手持刀,向黄袍道人劈面砍去。

    黄袍男子侧身一避,微笑着一带而过,随后轻轻捂住了耳朵,暗运真气。绿衫男子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翠绿的玉箫,缓缓放在唇边,一口真气缓缓吐出……

    雨过天晴,太阳缓缓从天边爬了上来,在云雾迷蒙的山涧上形成一道道绚丽的彩虹。

    两位身着道袍的小道士欢快地走上山来,今天他们的工作是看守打扫云水亭。其中一位小道兴奋的表情凝固在一瞬间:遍地是尸首,大多死者普遍面带微笑,身上没有明显伤痕,只有其中一位右手手腕断裂。还有其余三位,身上带有明显的致命伤痕……

    两位小道吓得脸色苍白,慌慌张张奔下山去,去找现任全真教掌门——羽清真人。

    羽清真人听到后也是大惊失色:竟然有一群人趁着月色,逃过守夜道人的法眼,上山来打斗行凶!更令人奇怪的是那些死者的惨状。羽清连忙带着师兄羽真、师弟羽林、羽虚一同前往云水亭。

    羽真真人这几年来足不出观,年复一年只是阅读武学通史,钻研各家门派的武功与它们的破绽,希望发扬光大全真教的武学。羽真检查了一下死者们的伤势,就坐在一旁不住思考。羽虚最沉不住气,先问道:“师兄,你可查出什么端倪了吗?”羽真回答道:“这些人好像都是来自离终南山不远的荡良山的。我刚刚感到奇怪的就是这三个人……”手指指着有伤痕的三人,“他们是被失传已久的神兵——‘雪冰螳螂’所杀,这‘雪冰螳螂’是一对儿匕首,杀人只在弹指之间。死者身上只有伤痕,死是不会有任何苦楚。”顿了顿,又接着道:“其余那些人的死法就更奇怪了。他们好像都是沉浸在幸福中然后突然猝死的,你看,他们脸上仍然挂着微笑……能以这种方式杀人的只有:《笑登极乐曲》。”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其余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笑登极乐曲》他们都是听师傅说过的。当年师傅也曾对他们讲过此曲的可怕之处——能让人在幸福与快乐中猝然奔黄泉。羽林仍旧记得师傅讲述《笑登极乐曲》时的难以掩饰的害怕神情,以及他手中和眉间渗出的密密的汗水。

    羽清小心翼翼地问道:“这《笑登极乐曲》不是早就绝迹江湖了吗?”羽真仰起头来,缓缓说道:“是,但……那只是传说罢……”话音刚落,羽林就指向云水亭内桌上的一个空酒壶。羽真急急奔去,发现酒壶下压着一张字条。

    只见字条上写道:

    空山扰清静,只因儿时性。

    太乙依旧清,云水寻常萦。

    行路喜盈盈,不敢惊幽月。

    枣亭入亭早,道临如临道。

    天有情亦老,人生何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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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editorbyjack2014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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