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烟雨,终是慢慢散去,刘谌也收到宁随送来的汇报,看完的心情,正如这雨后的白天,明媚而不灼人。

    在汇报中,宁随也诉说了晋国朝廷对待他的所有举动,包括刻意冷置,当然也有朝堂那枪言箭语的一幕。

    不过,在宁随将刘谌说的那句话讲诉而出,虽然场面出现暂时冷寂,随即两方也是展开了认真的谈判。

    刘谌给出的价格是每卒五石粮食,而司马昭当然不同意,一番讨价还价,终于将价格降到两石,宁随却是死活也不愿再降。

    就在司马昭都以为要拍板决定时,宁随却是说可以答应一石,条件当然是黄琛苏愉几人的家属。

    虽然晋国上下皆是不同意,这无异于成全刘谌的美名,但是真说起来,司马昭不答应也无法。

    自曹魏以来,朝中官员被大世家把控,晋国也未能改变这局面。

    所以当杨骏兵败,黄琛苏愉归降刘谌,虽有不少人建议严惩,要求拿其家族连坐其罪。

    但是却被大世家的几个话事人一语否决,毕竟如此规矩一开,他们这些祖辈在洛都的人,就时刻有灭族之危,让其如何不惊恐。

    所以,最终宁随还是达到了刘谌的目的要求,将谈判协议带着南下。

    当刘谌将六千狼狈的残兵交给杨骏,一脸微笑地送走快哭出来的杨骏,房陵战事暂时画上圆满句号。

    于此同时,驻军安陆的杨济也被丁奉攻破城池,杨济北逃南阳,与杨骏合兵一处。

    “叔衡,休豫,此次汝二人与本王一道入京面圣吧,毕竟以后大家共事一家,正好去领功赏。”

    刘谌这么说,黄琛倒没觉得什么,而苏愉则一脸苦色,他是战败临阵降敌,何功之有?

    不过此时刘谌地位非凡,属于金口玉言一般,苏愉倒也不好拒绝。

    “次骞,此次驻守荆北之重任,拜托汝了!”

    思前想后,刘谌还是将文鸯留了下来,也留下黄崇驻守房陵,并镇守上庸的唐宇,总共留下三位将领。

    而且刘谌也只抽调了五千精兵,其余军队一概不动,荆北新下,需要军队弹压。

    来的时候可以说是偷偷摸摸,如今西还却是正大光明,带着立功的自豪。

    不过大军并没有走很快,一来车列中除了税粮战利品,还有就是近四千阵亡将士的骨灰盒,走的很沉稳。

    刘谌还按照当时习俗,请了当地颇为有名的道士,一路为数千忠骨招引阴魂。

    “英雄,回家啦!”

    一声声长喊,整个场面在现在看来颇为滑稽,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嬉笑,都是一脸沉穆。

    刘谌不时回首,看着昔日鲜活的人儿却变成一个个狭小的盒子,静下心来,他的内心开始慢慢出现撕裂的痛。

    痛的同时,迷茫也占领了他整个思绪…

    一战,死伤五千,仅仅收复几城,天下城池何其多?

    战争,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究竟要死多少人才足够?

    当刘谌这么问自己时,他感觉有些迷失方向,也迷失了自己。

    但是当他看向黄琛等人,那投来的目光表面灵动有智,但是刘谌却是感到他们那隐藏的迷茫。

    这迷茫,不是对自己的迷茫,而是对人类走向的迷茫。

    中国迷茫了五千年,直到英法联军的尖枪利炮,轰开那禁闭的国门,汉族人才知道,世界已经不同了。

    但是,似乎为时已晚!

    对!本王的作用,就是让国人百姓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所谓中原天下,有多么渺小!

    这么一想,刘谌顿时感觉茅塞顿开,眼前沉闷的风景,也是有些鲜活起来。

    情绪打开,再见得场面有些冷肃,刘谌有些不忍,当先朗声一笑。

    哈哈哈哈…

    “主公因何发笑,可是近乡情复起?”

    黄琛知道刘谌不是有心要破坏这气氛,毕竟这一切都是刘谌为之,但是刘谌此时的表现,又让他不解,才有此猜测。

    刘谌回头见大家虽没有向这边张望,都是噤声细听,便开口道:

    “非也,将勇忠魂,眼看就要回到家了,本王也知道,落叶归根,现在的他们,定是开心的!”

    刘谌这么一说,大家也是若有所思地点头,自古死伤将士都是草草掩埋,要么就是郑重埋葬,也是就近取土。

    但是像刘谌这般,一个不落地带回故乡,怕是古今第一人,想起来,作为刘谌的将士,也应该高兴才对。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

    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

    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

    ……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刘谌触景生情,不禁想起前世听到的这首《杀人歌》,低喃言咏出声。

    “杀一人为罪,屠万为雄……好句好气魄,只是,这会不会凶残了些?”

    说话的是张翼,饶是他征战一生,对于刘谌的吟诵心生一种心血沸腾之感,但是听到后面,不禁开口问道。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语颇有不敬,张翼赶紧拱手道歉。

    刘谌却是豁然一笑,开口道:

    “哈哈,无端杀人,那是魔,但是为了天下苍生杀入,有何不可?”

    黄琛一直没说话,慢慢咀嚼刘谌的话,眼眸中的亮光愈发耀眼,到最后,竟是璀璨如繁星!

    “主公一辞赋,琛如醍醐灌顶,主公之志,天主莫遑,佩服佩服!”

    大军行进速度缓慢,房陵至永安百余里,竟是走了六日。

    到达永安,跟爰虎见面商榷一番,得知常有船舸游溯于峡涧间,刘谌冷笑,心中暗道:

    “想让本王害怕?尔吴国还是先保证孙休晚点死吧!”

    之后,刘谌带着大军继续西进,由于难走的路都已走过,去往成(和谐)都的路变得平稳起来,大军的速度也快了些。

    当愈发靠近蜀都,逐渐有百姓侯立在道路两旁,早早地等待凯旋之师。

    一部分是纯凑热闹的,但是刘谌知道,这之中,还是有很多是来找寻亲人的。

    刘谌带回所有阵亡将士的消息,在刘谌还在房陵时就派人特意发出,只为让蜀中百姓知道。

    刘谌,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狗蛋,娘在这里!”

    “铁柱,看见俺家大虎没?”

    当大军检略般地从中穿过,一些寻人的开始张口就问,同时一些准备酒食的百姓也是忙上前递上。

    “通令全军,勿得收受百姓毫厘,违者,军法从事!”

    如此一来,许多饥渴难耐的将士顿时将伸出的手收回,而且一些已经开始吃食的将士也急忙退还。

    “官军大人,为何不让俺们给英雄递送食物,这可是俺们的一点心意呀!”

    见到自己的精心准备被退回,许多人顿时不忿,年长的老者纷纷拦住刘谌,出言质问道。

    刘谌挥手令全军停下,下马走到最年老的一个人面前,看样子,他就是这里的话事人。

    见到刘谌过来,许多人连忙跪倒在地,他们也看出来了,刘谌就是这里最大的官。

    “大人,孩子们都渴了,饿了,让他们吃点东西吧!”

    看着这些淳朴,却在战乱中挣扎生活的人,刘谌的心不禁有些湿润。

    “老丈请起,老跪幼,这是在折晚生的寿啊,不敢当不敢当!”

    连忙将众人扶起,刘谌才提高声音道:

    “各位父老,晚辈有礼了!

    大家如今热情,吾很是感动,然军旅有军纪,不得轻取百姓分毫,将士有功,朝廷自有封赏,将士吃食,军旅有时定。

    在此,吾只能抱歉了!”

    “大人英明,天公再世啊!”

    刘谌这么一说,百姓都是肃然起敬,但是还是有些不解,叫喊着“法外人情”,“就此一次”。

    眼见百姓不让路,刘谌颇为无奈,就连黄琛都是凑上来道:

    “主公,若是不允,怕是很难走过去啊!”

    回头一看,见到很多将士都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刘谌,显然还是很渴望的。

    “主公,莫不如以钱易之,这样都好解释!”

    不愧是黄琛更通人情世故,悄悄一言,尽解刘谌之惑。

    如此,刘谌再次声明军纪,然后看着大家依旧争辩不停,才“勉强”地提出建议。

    最后,刘谌花费比平日多一倍的财货将所有东西买下,连同所有水酒。

    告别百姓,刘谌大军前行至一僻静处,才让大军停下用膳,至于水酒,却是封存了起来。

    如此经过许多城村,刘谌依旧如此这般,虽耗费甚多,却是不愿让穷苦百姓吃亏。

    而刘谌的威名,也是逐渐传播开来。

    远在蜀都的刘璿时刻注视着刘谌,听到这些传闻,尤其什么“天公”“圣主”,刘璿就愈发气甚。

    鬯!

    长剑出鞘,一剑将那黄花梨木案桌削掉一角,留下平滑的切口。

    “什么天公,什么圣主,真当自己是帝皇了吗?若汝是皇帝,那吾是什么?”

    刘璿气的面红耳赤,在大厅内一阵发泄,才安静下来,对着一旁安静坐立的张绍道:

    “那吕祥到底怎么回复的?”

    张绍眉头一皱,缓缓道:

    “吕祥贼胆,狂言事成之后竟要殿下封他为南中侯,柱国大将军!”

    “答应他!”

    此时的皇宫内,刘禅也正在读密探传来的信报,那开怀的笑容,表示他此时很高兴。

    “陛下,那太子殿下最近与张绍走的近,而驸马邓良也去向不明……”

    奏报的是诸葛瞻,自从诸葛京和诸葛尚跟随刘谌,诸葛瞻也只好跟着刘禅帮助刘谌了。

    “此子志大才疏,只是此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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