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招式已在心中极速变换。

    阿里海双掌齐出,右掌斜拍白玉箫左肋,左掌掌心向右,直切白玉箫右臂肘窝。双掌来击之势虽不快,力量却是惊人。

    此时白玉箫内力只剩不过一层,但是要胜阿里海还是错错有余。

    白玉箫只觉他双掌一出,掌力便来到身前,也在这一刻,吾影看出了这双掌的破绽。

    左手变拳为指,自左胸向下一格,手腕顺势微微向上弯曲,两指点向舒赫天右肩。右掌向左轻轻一划,反挡阿里海左肘,掌心向外,拍向阿里海小腹。

    阿里海见转眼之间自己已被制住,那一掌一指,无论出什么招,都已经来不及,无论怎样出招,都不能破解,干脆就不出招了。

    出招,一定会败。

    不出招,未必会败。

    无招胜有招。

    他只做了一个动作,一个所有人都会做,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会做的动作。

    他身形向后直退,退的姿势很怪异,脚未离地,就像是脚底抹了油一样,硬向后滑似的。

    他向后滑,白玉箫向前赶。

    他极快的向后滑,白玉箫极快的向前赶。

    耳畔风声呼呼作响。

    无论他怎样向后滑,也无论白玉箫怎样向前赶,他不多滑一寸,白玉箫不多赶一尺。

    两人之隔,始终一寸。

    就像是多年配合默契的搭档一样,恰到好处。

    片刻之后。

    阿里海身形发生了略微的变化。他突地先往左下方一滑,再向右下方一滑。然后倏然顿住身形,满怀笑意的等着。

    两滑之后,已将白玉箫甩开在一丈之外。这全得依仗最常见又最不常见的轻功了。

    都知道是轻功,是以常见。

    却不知道是何种轻功,是以不常见。

    轻功非任何招式,只是闪避时的依仗。

    白玉箫却不领阿里海苦等他的情。他也停下来了,就在距舒赫天一丈来处。因为他发现自己体内功力已减到一成了,若然再追下去,恐怕内力耗尽也未伤阿里海一丝毫毛。

    心中招式变化万千,终于在一退一追过后停下来了。他眉头深皱,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忽地传来一声惨呼。

    白玉箫侧头望去,竟是逸远道长那边发出来的。

    逸远道长脸色惨白,左臂被一剑削飞,鲜血直流,痛得他牙关紧咬。右手浮尘似一把剑,穿胸而过。

    冷面人双目赤红,瞪着没入自己胸腔的拂尘,神情是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噗通一声,逸远道长身子瘫软倒地,拂尘自冷面人身体里被抽出来,冷面人血如泉涌,双目黯然失色,当场倒地,昏死过去。

    自铁剑门三人六朵剑花刺出后,褐袍人就一直困在剑阵中。三人招式变幻不定,对接完美,毫无半点缝隙,褐袍人一晃身形,化影分身,变成六人,迎向六朵剑花,始终未击破一个缺口。

    铁剑门果然非浪得虚名。石钦川见已然困住褐袍人,当下只想再出凌厉招式,一鼓作气,直取褐袍人性命。于是三人对视一眼,极速变换剑阵。

    褐袍人久攻不破,又见冷面人倒地,亦不知是生是死,心下一惊,连变数招,运起‘天罡魅影’,一来自保,二来耗敌真力。

    果然过不多时,只觉自身真气愈来愈充沛,铁剑门人剑阵阵势急剧变弱。

    褐袍人趁势双臂一张,周身劲气如惊涛骇浪,势不可挡,向外冲去。顿时人影纷飞,长剑齐断。

    两只极其威严的石狮子立在朱漆大门口。大门的里面是一个宽阔的庭院,庭院的后面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大厅的正中有一把宽大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中年男子。

    这个人体形稍胖,头发花白,约莫五十左右。他坐在那把宽大的梨花木椅之上,微微后仰,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面前的霍破元,霍青青和张三丰三人。

    “焦副将怎么样了?”

    “回将军,属下见二十条黑影掠上城墙后就踪影全无,焦副将等人虽在城墙之上,却都立住不动,目前生死未卜。”

    “看来伯颜的黑衣死士来的还不少。悦来香情况如何?”

    “黑衣死士行为狂妄,强占神拳门薛万通桌位,以酒作弄一性情刚烈的大汉,又差点致其于死地,令武林豪客深深不满。河北平阳镖局燕正北前去出头,误打误撞之下,伯颜的爪牙身份败露。孩儿走之时,悦来香一片混战。”

    那人缓缓站起身来,让人一看就能看出他满面红光,精神矍铄,颇有大将风范。

    “福州城虽不是什么京城名都,也不能疏于管制,更不能允许蒙元走狗在城中肆意生事。我陆秀夫既管制福州城一天,就有责任保证处处太平。”

    陆秀夫转口问道:

    “你说‘悦来香’武林人物尽数中毒,那是一种什么毒?”

    张三丰回道:“孩儿听说此毒唤作‘无味散’,无色无味,中毒者内力渐失,而且越急于运功,内力便失的越快。”

    陆秀夫哼道:“好一个无味散,神不知鬼不觉。”

    一旁的霍青青接道:“将军,那无味散既然无色无味,定然不会让人知晓藏于何处,也不能让人确定是否一直被释放,咱们前去镇乱,岂不也会中毒?”

    陆秀夫一皱眉头道:“这倒也是,贸然前去绝非良策。破元,你意下如何呢?”

    霍破元向前跨了一步,走到陆秀夫身前,说道:“江湖之事,就由江湖人解决。将军受命于朝廷,以安邦兴国为己任,此次虽然是伯颜手下杀入,却不宜惊动城里百姓,以免造成惊慌。”

    陆秀夫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张三丰。

    “张道长,你怎么看?”

    张三丰道:“将军,霍兄弟所说,我也赞成,眼下虽然元军正围困临安,但是我们若全城戒严,到时城里守军百姓会以为元军杀来,那是城里骚动,可就不好。”

    陆秀夫点头道:“所以我暗派焦副将带几十名精兵强将直入悦来香,但怕伯颜的黑衣死士武艺高强,应付不来。”

    霍青青道:“将军放心,我三人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陆秀夫笑道:“有三位江湖绝顶高手,那些黑衣死士还不是手到擒来。”

    目送着三人出了门,又自点了点头,转身坐在了那梨花大木椅上。

    他斟满了一杯茶,却并没有马上喝下去,而是拿起茶杯凑到了鼻尖嗅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地送到嘴边,抿了一小口,皱着虎眉,慢慢地咽下去。

    大街上近百名劲装汉子疾奔而来,步伐整齐,个个腰佩钢刀,领头的一人身穿铠甲,右手反握一柄青色剑鞘的长剑,极速奔行,披风随风飘舞。两旁的人见来势汹汹,纷纷避让,在一旁议论纷纷,也听不清说些什么。有胆大的,跟随其后,欲去看个热闹。

    到了悦来香门口,并没有停下脚步,只见领头人,扬手一挥,所有人紧跟着直奔而入。

    那褐袍人震飞铁剑门三人后,如同久雨过后见到初升的太阳一样,很是欢喜。

    正欲运功调理,一侧头瞥见白袍人连连败退,而燕正北和百里红就像是两只发狂的豹子拼命地围捕白袍人。当下也顾不得调理,身形一起,直掠向白袍人身边。

    “是你,齐之然,你来做什么?”

    “哼,离展孟,你以为我想来么?要不是你这般落花流水,我早在一旁歇息了。”

    “好吧,既然来了,就同我宰了这俩疯狗,欠你一个人情,回头再还你。”

    说话的这两人正是白袍人和褐袍人,也就是离展孟和齐之然。那蓝袍人叫秦蓝空,褐袍人叫关恒杨,离展孟与这三人是辽东四怪,资历与武功自然精深,他们被伯颜请出山来对付抗元的武林义士。

    此次四人全都出动,又各对强敌,齐之然一战便胜,离展孟不但没胜,反而被追得手足无措,狼狈至极。无论怎么说,面子上都有点不够光彩,他又对自己的武功很是骄傲,很不愿意齐之然前来协助,但眼下若是没有齐之然助其一臂之力,恐怕真的就变成了燕正北和百里红的猎物了,说不定还是一只死翘翘的猎物呢。

    心里虽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也只得说愿意。

    齐之然一提真气,竟又施展“天罡魅影”起来,只不过这次的目的不是自保,而是攻敌。

    拳风呼呼,每一掌如黑云般硬压下来,每一拳如大铁锤般直砸过来。

    燕正北与百里红这时出手极为同一,还是那银色光墙碧波绵绵掌。百里红单掌搭在燕正北后背之上,将自身的真气灌注于燕正北的掌上,银色光墙愈胜,光墙绵绵如水,一圈一圈荡漾开来,直迎向“天罡魅影”和离展孟的拳风。

    要知道在这种生死大战上,一招便能决定胜负,唯有都将自己的这一招都发挥到最强,才有可能战胜对手。之前的交手,已经使燕正北和百里红急速散失了好多真气,只有将各自剩下的真气聚在一起,才能使出“碧波绵绵掌”的更高的威力。

    砰的一声大响,掌风,拳风一触及光墙上,便爆开了耀眼的银色光芒,光芒分向双方扩散,还未及身,各自向后倒飞了出去,接着便是四声沉重的闷响。

    燕正北,百里红真力耗尽,方才又被劲力震伤,落地后口吐鲜血,眼睛直冒金花,一时之间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两张本该有血色的脸,此刻一丝都没有,不但没有,反而还变成了白色,比纸还要白的白色。白色的脸突然间扭曲起来,变得极不对称,两双眼睛也在这一瞬间格外的精神起来,睁得圆圆的,似乎是看着什么。渐渐地,两人身子开始抖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无论怎么使力,也只移动了一丁点。

    文青与薛万通联手夹击秦蓝空,在他拍出一掌后,突然身子一扭,撤了出来,直蹿到燕正北身前。燕正北只觉眼前一黑,两声脆响便传入耳中。

    黑暗褪去,他定睛一看,见一人长身玉立,左手轻摇折扇,右手置于身后,整个身子如同一株大树桩挡在自己身前。又见这人背影是极其地熟悉,很快便在心里认出了那人,竟是文青无疑。

    微微一瞥,见温情脚下竟躺着两柄钢刀,两柄从中间折断的钢刀。

    文青转身扶起了燕正北,燕正北望着这一张清秀的面孔,万千暖意自心头升起,最终化作了双眼的一丝亮光,投向了文青的眼眸。

    文青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处在灿烂的阳光下,静谧而又温暖。

    “小心背后!”燕正北眉头大张大叫道。

    文青闻声迅速转身,一只手掌已不知不觉地贴在自己胸口处,顿时胸中气血翻腾,哇的一口吐出了鲜血。

    那只手掌撤回之时,夹带着的蓝色真气也退了回去,手掌的主人正是那蓝袍人秦蓝空。

    秦蓝空一掌收势未尽,另一掌又飘然拍出。文青身受重伤,猝不及防,只得连连闪躲。转眼间秦蓝空已攻出数十招,招招来势凶猛,直切退路。文青已经是无处可闪,若再不还手,只怕下一招就得毙于秦蓝空掌下。

    他往右一窜,折扇一合,催运真气,折扇四周光芒闪动,倏然从扇尖冒出一柄剑,剑刃直伸长到十五寸。

    这柄剑很奇特,连世上最精深的兵器名家也打造不出来,因为它没有真正的剑柄,唯一的剑柄就是折扇自身,也没有真正的剑刃,只有温情真力幻作的剑刃。

    就是这样的一柄剑,在文青手里就如同玄铁精钢铸成似的,光芒四射,直削向秦蓝空的脖子。

    薛万通连运百变神拳,拳风呼呼,万千拳影直袭秦蓝空,文青铁扇随掌势游走,秦蓝空被拳影和铁扇团团围住,变攻为守,袍袖直挥,上千袍影与真气齐发,与铁扇,拳影互相交织,三人出手都极快,顿时三人身形模糊,混作一团影子,不时地从影子里闪出光芒来。

    文青突然一纵,跃到秦蓝空身后,左掌运力拍出一道掌力,掌力击出,袭向秦蓝空后背,趁势又向后一掠,落到了地面。秦蓝空前后受敌,不敢大意,跃上一丈,掌力击空,只碰到了秦蓝空的袍袖。

    薛万通见文青突然掠到地面,心里直犯糊涂,来不及多想,神拳向上连挥,万千拳影合为一影,砸向秦蓝空。

    秦蓝空泰然自若,嘴角一弯,右手长袖劲风鼓舞,迎向拳影。

    那拳影威猛已极,长袖才触及,就直往回缩,秦蓝空被震得飘了出去。薛万通一拳震飞秦蓝空,心里暗自高兴,总算又出了一口气,心头一热,欲再次展开身形,乘胜追击。

    目光稍稍一转,见秦蓝空身形异样,似乎没有一点伤着的样子。一瞥地下,文青铁扇一挡,两柄钢刀从踉踉跄跄走来的两人手中折断,脱落。

    薛万通心头一震,暗叫不好,身形加快,直追秦蓝空。

    秦蓝空空中运掌,落地直击,纵是文青功力未损,也来不及出手,更何况文青沉寂在温暖中,已然分了心神。

    秦蓝空一掌正中文青前胸,甚是得意,接连双掌交替,轮番朝文青身上招呼。

    文青左闪右避一番后,折扇化作一道剑气,侧面横削秦蓝空。折扇剑气还未及身,薛万通已从空中飞扑下来,神拳直砸向秦蓝空眉尖太阳穴处。

    秦蓝空手腕一翻,掌心劲气直涌,随手一抛,幻作太极八卦,瞬间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在周身环绕。

    八卦劲气将薛万通和文青两人阻隔在外,文青剑气森然凌厉,与青,薛万通当场倒地,晕了过去,文青也是重伤倒地不起。

    此时大门里走进三个人。两男一女,男的长得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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