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商人本就属于下九流,再有钱也没有高的社会地位,给商人当幕僚,那跟自甘堕落没什么区别。
    无论宋宁对商人是否有偏见,他都不会选择这样一条路,那基本预示着他跟上层社会划清关系。
    “高攀不起。”宋宁面色冷漠道。
    汉子面露失望之色道:“难怪,以先生的才能,想来是可以考取功名,又怎会屈就?鄙人并非是作奸犯科之人,此番南下途径宁海,想听先生教诲,先生既不肯待见,那鄙人也不多打扰。”
    “走好不送。”宋宁下了逐客令。
    汉子道:“先生既不肯屈就,是否可为鄙人卜上一卦?鄙人确保不会做出牵累先生之事。”
    宋宁摇头道:“既不做那买卖,就不再为人占卜,但还是可以忠告阁下一句,这生意场上以诚信为本,合则两利。告辞!”
    汉子微微一怔,再看宋宁时,宋宁又拿起书遮住二人的视线空间,汉子重重叹口气却不得不站起身,神色中似又有极大的不情愿。
    “走吧。”快到河岸时,他的随从已迎过来,汉子说一句,随即带人离开。
    等人走之后,宋宁这才放下书来,他突然感觉到来自背脊上的凉意。
    宋宁在琢磨:“这到底是什么人?看他的言谈,不像普通的商贾,倒好像是官商,只是他做事的风格却如此特殊,若跟他有牵连对自己有害而无利,当初为了那蝇头小利,很可能会让自己卷入到大麻烦之中。”
    ……
    ……
    让宋宁庆幸的是,那汉子走了之后几天都没再来,宋宁也没听说城内有关于走私和海盗等违法买卖的案子。
    倒是西北固原盗乱被平的消息传来,匪首满四被杀。
    项忠和马文升两位未来在朝堂上赫赫的名臣,在这次的平乱中立下战功。
    但这些似乎又跟宋宁的关系不大,不过他已经需要去留意朝廷内的一些事务,哪怕是为了增广见闻也是有必要的。
    眼看到了七月下旬,他的四书八股文已经可以算是非常得心应手,这天本是他相约将几篇文章给何崇源,让何崇源找先生为他点评的日子,何崇源当天却很晚才过来,却给宋宁带来一个消息。
    “……顾家的人,今日才刚来拜访,是顾家第三代子侄中的顾言霆,大概是那位顾小姐的兄长或者堂兄,言谈举止倒也有几分气度。”
    大家族的构成还是很复杂,虽然何崇源对顾家有了解,但对于顾家第三代的子侄了解便甚少,也跟他平时很少接触到官宦家族的子侄有关。
    宋宁微微点头道:“他们找何兄你有事?”
    何崇源道:“准确得说,他们是想通过为兄来找宋兄弟你,这不,还有一份请柬。”
    说话之间,何崇源从怀里拿出一份红封的请帖,递到宋宁面前。在宋宁打开查看时,他解释道:“此番顾家举行了一场游园会,在城南的紫亭庄园内,这可是官家的园子,以前为兄也想找人借这园子来开文会,却被拒绝,这次顾家闹的阵仗倒不小。”
    宋宁看了手上的红封,确是邀请他参加游园会的请柬。
    宋宁放下请柬道:“他们的目的,还是让我去作诗?”
    “嗯。”何崇源点头道,“那位顾公子也说明了情况,上次贸然登门来求诗太过于唐突,也未思虑到士子中的清议,此番正好顾家要举行一场游园会,便请宋兄弟一道过去,趁兴做诗词一首,且他做出承诺,无论这诗词优劣,都会奉上一两银的润笔茶资。”
    宋宁点头会意道:“那何兄如何看此事?”
    何崇源谨慎道:“顾家既然找到我这里,说明他们已查过你的家底和人脉,也该明白你的处境,至少在为兄看来,此举并无恶意。因为事并不对外声张,为兄认为对你也是有助益的,一两银看似不多,但也可帮你解决很多现实的困难,可以考虑应允。”
    何崇源分析下来,也的确是切中宋宁心中所想。
    随着时日推进,宋宁不得不将第二张大明宝钞变卖,如今也快帮补家用而到坐吃山空的境地。
    家里的环境是比之前要好转一些,但很快可能便要恢复到比之前更糟糕的境地。
    眼下对他来说,不失为一次机会。
    宋宁道:“一次游园会,那么多士子参加,对顾家人又不能做到知根知底,如何保证他们不会声张?”
    何崇源笑道:“游园会只是个由头,到时你只管到园子里,会有人给你安排地方将诗词写下,顾家人并不会公之于众,到时你是想继续参加游园会,又或者是告辞离开,也完全由着你。”
    宋宁皱眉道:“不公之于众,那也有可能是要借我的名?”
    “或许吧。”何崇源先是微微一怔,然后苦笑道。
    在这件事上,何崇源自然也能感觉到蹊跷,既然是求作诗为何还要如此神秘?
    说是要刊印诗集,也有可能是想借宋宁的诗词去完成某些目的,比如说以宋宁的词,挂旁人的名。
    宋宁道:“既不对外声张,此事的确可以接受,对于在下来说,当务之急是能维持家里的开支运作,有能力继续读书。”
    何崇源道:“为兄也是这么想,就算他们别有目的,总归咱也别跟银子有仇,为兄也想接济你,但你也知道为兄在家里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多数时候连自己的开销都无法保证,实在是有心无力。而对你来说,这可是一次好的机会。”
    “嗯。”宋宁点头。
    何崇源笑了笑道:“那这样便说定了,明日中午,为兄会派马车来接你,一起参加游园会,到时也尽量低调一些。那些官宦子弟到底心高气傲,若他们知道你便是那《长相思》填词之人,怕是少不了麻烦。”
    宋宁道:“明白。我是为了去赚钱养家糊口,又不是为去扬名,把事情办完就走,倒是麻烦何兄你了。”
    “哈哈!”何崇源笑道,“应该说为兄跟你沾光了才是,不然的话,为兄恐怕也没机会接触到这些人。正好试试他们的本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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