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轶反问她:“你觉得安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琰被他问住了。
    刘琰和安王年纪差了十二岁,兄妹俩自小没什么相处,他长大,读书,娶妻这些事刘琰一件也没赶上,刘琰到了京城之后,安王已经有自己的皇子府,说是亲兄妹,但其实……和陌生人也差不多。
    刘琰和他说过的话都不多,根本就算没相处过,对他的了解也不多,大多都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
    大家都说,安王脾气极好。
    刘琰对这位长兄的印象也是,脾气不错。
    嗯……然后好象就没有旁的了。
    刘琰以前没深想过这事,但是现在一琢磨,这事儿怎么有点不大对。
    一个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只有脾气好这么一个特征呢?刘琰认识的其他人都不是这样。二哥不说了,名声臭不可闻,三哥呢,毁誉参半吧,以前名声很不好,但从丧妻之后,他又离了京城,这两年名声倒是好多了,起码有不少人说他勇毅诚孝,至于以前嘛,谁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只要能改过就行了。
    就连小哥也不例外。
    每个人都有好有坏,有优点也有缺点,平时做什么事,又有什么喜恶。
    包括刘琰自己,还有陆轶,旁人说起他们,也是有褒有贬,有好有坏的。
    那安王……他这个名声,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人又不是张纸片,怎么可能所有人看到,说的全是同样的一句话?
    除非他有意隐藏。
    那,大哥他隐藏的是什么呢?
    刘纹又查到了她亲生父亲什么把柄吗?
    刘琰看着陆轶,陆轶也安静的看着她。
    “我……”刘琰有些为难的说:“我不了解他。”
    陆轶握着她的手:“嗯,安王殿下我也不熟悉,平时见面次数不多,几乎没说过什么话。不过有时候我觉得,他和我那位兄长有些相象。”
    他们俩的兄长,有点象?
    哪里象?
    陆轶的那个兄长,刘琰到现在还没见过呢,他们成亲,陆将军父子并没有回京。从陆轶口中听到的那个人,嗯,本事也算是有一点,但肯定比不上陆轶这么全才,心眼儿可是够窄的,整天就盯着陆家的爵位,为了这个,屡屡算计排挤陆轶。
    刘琰忽然明白陆轶说的象是什么了。
    安王他是父皇和母后的长子,按常理来说,也是太子的不二人选,承袭皇位名正言顺。但因为父皇一直没有立储的意思中,所以他也就和其他兄弟一样封了个不上不下的王爵。
    他就甘心吗?他不想替自己争一争?
    陆轶他哥会排挤陷害兄弟,那安王会不会?
    刘琰垂头丧气。
    其实她不傻,也不是不明白。
    只不过她一直不愿意去深想,仿佛不去多看多想,就可以当那些事情真的不存在一样。
    她也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不提起,不去想,不代表这些事真没发生。
    “外头风太冷,进屋去吧。晚膳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这话题转的太生硬了。
    刘琰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我想……喝杂粥。”
    陆轶点头:“好,那就喝杂粥。”
    杂粥,其实就是寻常贫贱之物,家中贫寒,旁的都吃不起,就将能找着的吃食都放锅里一锅煮了,野菜、杂粮、有什么放什么,能哄饱肚子就行。
    当然公主府的杂粥不是用野菜粗粮这些东西煮出来的,粥煮得很稠厚,里面有切碎的火腿丁,牛肉丁、笋丁、莲藕、鲜菜、珍珠米……这么些好东西一起煮出来,也不用多加太多佐料,少少的撒些盐在粥里就足够美味了。
    一碗热粥喝下去,刘琰觉得自个儿是舒服多了。
    “忘了以前听谁说过,人要是难受、生气、不舒服了……这种时候就应该热热的饱饱的吃上一顿,吃饱了之后,肚子就没有多少空地方去装烦恼了。”
    陆轶点头:“这话说的有理。”
    刘琰放空碗问:“刚才我好象看见春夏了,他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有外面的消息?”
    “是,春夏说,今晚外头巡街的人数不对。”
    “巡街的人也多了?”
    陆轶点了点头。
    “还说了旁的事吗?”
    “这会儿不好乱打听消息,等明天天亮吧。”
    道理刘琰也明白。
    就是心里焦灼难受,象是打翻了热油一样,她坐也坐不住,就算躺下了也不能合眼。
    刘琰晚膳就只喝了一碗粥,可她也一点儿都不觉得饿。
    “睡不着,不如看会儿书?”
    刘琰轻声说:“我想抄会儿经。”
    陆轶没劝她,只说:“那我和你一起抄。”
    两个人一个坐在书案前,一个在榻上的小桌边,一起抄经书。
    刘琰倒不是有多么虔诚,又或是真的指望抄经念佛能够避开灾厄,平息是非。
    抄经,让她心里安静。
    至少手里有个事情做,她不会那么焦躁。
    也不会总在胡思乱想。
    陆轶比她安静得多,刘琰好几次转过头看他时,陆轶都在专注凝神的写字。
    平时旁人提起他,就算是夸他,说来说去也多半是他有能为,性情豪爽,人面广,办法多,倒没有谁夸过他学业文才的。
    但刘琰知道,他的字写的很好,风骨铮铮,又不拘一格。他也能作诗,还能写出生动的游记。如果他去科举,刘琰觉得他拿个功名也不是难事。
    可惜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刘琰又不能敲锣打鼓去外面宣扬自己的驸马有多好。
    大概她这次注目的时间太长,陆轶转头看她:“抄完了?”
    刘琰放下笔:“累了,想吃茶。”
    经是没抄完,只不过才抄了两页。
    但是她心里已经宁定多了,这经也不一定非得要抄完。
    陆轶撂下笔,出去端了茶壶进来,给刘琰倒了一杯。
    “快到安歇的时辰了,茶就别喝了。”
    杯子里只是温水。
    刘琰也不挑易,反正能解渴就行。
    隔着窗子,外头北风刮得正紧。大约今天这一晚上,要有许多人睡不着了。可能现在有不少人和她一样枯坐着,心中忐忑难安。
    不知道明天天气是晴是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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