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木兰扶着舅母坐下,庄正泰又拿出婚书。
    “当年二姑母把婚书派人送回来,还有一笔银子,银子我们没收。因为没找到你娘,婚书还在,只是婚书没去衙门备案,当时打算在京里备案所以让姑母带回。”
    乐木兰打开婚书,见上写:天地氤氲,咸恒庆会,金玉满堂,长命富贵。有范康和母亲的名字,日期是自己出生那年三月。
    字体力透纸背、遒劲有力。
    “范康写得一手好字,颇得姑丈喜爱,听说现在,他的字更加苍劲峻逸,表舅见过,自愧不如。”
    看得出,十六七岁写的字很多人都不如。
    “外甥女,既然证实了,表舅要去把你娘的坟迁回去,葬在你外祖父外祖母旁,不过在这之前,表舅要去范家,要给你娘讨个公道!你娘不能这么没名没分!你也要堂堂正正!”
    庄正泰说完使劲一锤桌子,茶壶晃动几下。
    乐木兰道:“我娘不会回范家,不然也不会……,我不会……我不会姓范,我跟我娘……跟我娘……”
    母亲在沧州破庙里生下她,如果那时去找范家,范家不会拒之门外。
    乐木兰泪如雨下,手稿里的少女欢笑,乐府诗集里新婚的期盼和坚守,可是范康做了什么,让母亲怀着她走了。
    或许母亲去了京里,见到范康和新妇的恩爱,伤心离去。
    一个被姨母、丈夫所弃的女子,怀着怎么样的无望离开。
    能想到母亲为何没有回庄家,庄家知道她有了身子,会去找范家,让姨母如何?让丈夫怨恨她?
    母亲是庄家人,具有庄家人的良善,不想让姨母为难。
    可是,母亲的良善要了她的命!至死都没说出范家!
    只是想女儿记住她叫焦木兰。
    乐木兰悲痛,心疼的要炸开,她揪着衣领,无声痛哭。
    庄太太嫁进庄家,和夫家表妹相处和睦,怎么不了解表妹所想,听了木兰的话,看她那模样,跟着泪不止。
    庄正泰擦了眼泪说道:“我和你舅公说了,听你的,你说不回就不回!但,我得堂堂正正接你娘和你回庄家!这事交给表舅,你在孟家住着,等表舅办好,我们去松山口接你娘,接你娘回家!”
    说到这声音颤抖,手又开始抖,乐木兰赶紧按一个穴位,好一会才平稳。
    “表舅,我跟你一起,你不能激动,不然手控制不住,还有,我想听范……,听他怎么说,听他怎么对我娘说!”
    我娘良善,为你失了性命,我得用母亲用命生下的我现在你面前!
    三人出了茶楼,先去了成衣店,乐木兰摘下头上首饰,买了一身素衣换上。
    出来和舅母扶着表舅坐上庄家马车直奔范府。
    范府守孝,人都在府里,范太爷听下人说庄家人又来了,诧异,隐约感觉不好。
    去了会客厅,看见三人站着,除了内侄,还有个妇人和一年轻女子,他猜是内侄媳妇和两人闺女。
    他们来给老妻上香?脸色不对。
    范太爷招呼他们坐,庄正泰摇摇头道:“姑丈,我想见范康。”
    表弟都不叫了,范太爷觉得不对劲,急忙派人去叫儿子过来。
    几人都不坐,范太爷不知要说什么。
    范康一身孝衣,一进门看见他们,愣住。
    然后跪下。
    范太爷不知怎么回事,就看庄正泰怒视,他再看那年轻女子,疑惑,和儿子一样,眉心同样的痣。
    一下想起十几年前老妻带着儿子回娘家,他以为儿子少年冲动,惹了情事。
    难怪庄家十几年不和范家联系。
    范太爷指着儿子,“你……你这孽障!”
    一脚跺上去。
    庄正泰拉住气怒的范太爷,道:“姑丈,你先看看这个!”
    范太爷接过,一看,再看看儿子,当时就一仰,昏了。
    庄正泰站他身边,急忙扶住,范康也冲上来扶着。
    乐木兰拿出银针,给范太爷扎下去,一会,范太爷醒了,指着跪着的范康:“孽子……,孽子……,我范家毁在你手里!”
    他哆嗦的起来,对着庄正泰要跪下去,庄正泰哪里能让他跪,死死拉住。
    “我范家对不住庄家,婚书范家认,重新记家谱,焦家女是我范家嫡妻!我范家做不出停妻再娶之事!是我范家错!范家开三门迎娶焦家女!”
    范康咚咚磕头,“父亲,是我做错,我愿出族,范家大门……”
    范家的大门哪能因为他的错全开,范家几百年来只有接圣旨迎皇上才三门全开,明媒正娶嫡妻进门也是开中门。
    乐木兰道:“不必!我母亲在我出生之时已过世!”
    范太爷看向她,庄太太愤愤道:“你知道她叫什么?乐木兰!她娘叫焦木兰,是谁造成她不孝和母亲一个名?姑母去世,是谁造成她不知亲祖母去世还能穿戴如常?”
    范太爷听到乐木兰名字,想起才去松山寺见了静闲大师,大师说他有一不是弟子的弟子,去了京城,如今是孟家养女,这个乐娘子学识过人,只可惜是女子。
    范太爷听能让静闲大师说过人的人,好奇,问了知道是捡来的,他还唏嘘,可怜那妇人。
    原来是他范家亲骨肉。
    范太爷气喘吁吁,已经站不起来打儿子,只是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范康磕的额头流血,“父亲,儿子不孝,做出辱没家族之事,儿子出族。”
    范太爷怒道:“你出族范家就没事了?你的错就是范家的错!我范家几百年来恪守礼仪风范,我范家的……,没有有错不认的事!”
    几百年来的标榜和风骨,就这么没了!
    转头对庄正泰说道:“亲家侄子,我说到做到!焦家女就是不在了,我范家迎牌位进门!”
    庄正泰对着他跪下来,庄太太和乐木兰跟着跪下。
    “姑丈,我最后一次叫姑丈,表妹没了,她如果想回范家,十六年前就会回来,我想姑丈知道是为何。现如今,我也不会违背表妹意愿送她进范家门!但我不能让表妹没名没分生下外甥女!我请姑丈给表妹一份和离书,允许我庄家带表妹和外甥女归家!姑丈对焦姑丈也曾敬佩,就请姑丈让外甥女继承焦家血脉。”
    范太爷闭眼,眼泪留下来,庄家人心慈,如果不是为了乐木兰身份,或许就像以前,只是断绝来往,而不会让范家难堪。
    如果这次,庄家先拿着婚书去顺天府状告范家停妻再娶,谁不认识范家老三的字体?
    我范家几百年的声誉呀!
    范太爷睁开眼睛,叫了下人进来,去把长子叫来。
    范源早就听下人说会客厅那动静不对,一直赶过去在远门口守着。
    进来见三弟那副模样吃惊,又见表哥在,更吃惊。
    范太爷把婚书递过去道:“你去趟顺天府,把婚书备案,再出具和离书,焦家木兰生女……”
    乐木兰道:“焦冉生。”
    “焦家木兰生女焦冉生大归庄家,再把这个孽子和郡王府婚书取消。”
    范源惊愕,看了眼婚书,再看跪着的三弟,气而一脚跺上去。
    力气之大范康整个趴下。
    范太爷摆手道:“先办事,替我给你表哥磕头赔罪。”
    范源一脸的羞愧,对着庄正泰跪下咚咚磕头。
    庄正泰没有动,范家是要给庄家赔罪,就是晚了十几年。
    乐木兰,不,以后是焦冉生,她给范太爷跪下磕了头,道:“焦冉生跪别太爷,我想去老夫人灵位磕头上香。”
    不管如何,范老夫人是她亲祖母,磕头上香,守孝是必须。
    范源叫来沈夫人,让她带着庄太太和焦冉生去了母亲灵位。
    范源对庄正泰说道:“表哥,是我范家对不住焦家母女,我会给冉生母亲该得的,到时派人送去河间府。”
    庄正泰摇头道:“不必,表妹不会要,我也不想让冉生为难。我庄家的人自会照顾好,以后再无登门之事。”
    等庄太太二人过来,庄正泰规正给范太爷行礼,三人告辞。
    范源恨恨看一眼三弟,跟着出去。
    范太爷站起,叫来下人,把儿子打个半死,拖出去。
    他能想到,要不了明天,今天京里就会传开。
    我范家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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