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心与白忍出得宫外,并未见靖侯吕博南的三千士兵,应该是早已撤走了。
    聂无心一路上一直在想今日晚宴上剑拔弩张的情景,太后与吕嘉之间的矛盾在晚宴上已经完全公开,而赵王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放走吕嘉,等于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所以樛太后才会表现出愤怒和绝望的神情,独自离去。
    想到这些,聂无心不禁对赵王太后以及两位特使的处境感到担忧,“师父,今日赵王优柔寡断,放走吕嘉,您觉得吕嘉会报复吗?”
    “暂时应该不会。”
    “为何?”
    “若单是赵王和吕嘉之间的势力比拼,则赵王和太后必败无疑,但是赵王太后背后有大汉撑腰,而且两位汉使就在宫中,吕嘉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师父所言有理,那若是两位汉使和韩将军他们离开南越后,吕嘉会不会采取行动呢?”
    “不好说,心儿,我们得提前做好打算,南越国如今局势复杂,充满变数,我们应该回去说服老爷,尽快离开南越为妙!”
    “师父说的是,只是……”
    大人说话间,突然三匹骏马急奔而来,“让一下!让一下!”马上三人均是普通人打扮,并不是官差或是士兵,三匹骏马奔到前方十字街口,两匹向西,一匹向北,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现在已是子时,城门已经关闭,他们还能去哪呢?”
    “为师也不知道,心儿,我们还是赶紧回去与老爷商议商议吧!”
    ……
    聂云坐在油灯前,听完聂无心和白忍说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屋内安静得几乎可以听见几人的呼吸声……
    “好!我们明日便收拾行李细软,后日一早便启程回大汉。”聂云打破沉寂。
    “爹,你答应了?”
    “嗯,做生意必须要有稳定的政局做基础,如今南越政局动荡,我们再待下去不但生意难做,可能性命也难保。”
    聂无心没想到爹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但他心中似乎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是又说不上来。
    知子莫若父,聂云见聂无心若有所思的样子,安慰道:“心儿,爹知道你宅心仁厚,嫉恶如仇,只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事,不是你我这样的布衣百姓能左右的。再说白兄弟本已退隐江湖,可近些年为了保护我们一家子,不得已多次涉及江湖与朝堂纷争,凶险异常,我实在不忍。”
    “老爷,千万别这么说,您对白忍有救命之恩,白忍就算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白兄弟,恩德二字切勿再提。聂某经商走南闯北,不知遇到多少次匪徒盗贼,若不是白兄弟保护,聂某早就客死他乡。如今白兄弟又将毕生高超武学传与心儿,此恩此德,聂云一家永生难报!”
    白忍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听聂云这番言语,不禁动容,眼眶发红,声音颤抖,“老爷,我……”
    聂云打断了白忍,白忍是那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聂云内心明白这一点,“白兄弟,一切尽在不言中,你的心思,聂某明白,我已经决定了,你和心儿早些回去休息吧。”
    ……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常的夜晚,聂无心整夜无眠。
    第二日聂无心帮助家人收拾完行李,已是傍晚时分,即将离开这个凌乱的国家,心中不免五味杂陈。在南越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吕清漪的眼神、韦青儿的执迷、颜如玉的深情,以及昨夜宴会上发生的一切,一幕幕画面都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告知家人后,独自到街上闲逛,又想起了韩千秋对他说的那番话:“四夷虎视眈眈,大汉民族的家园如今危机四伏,要过上太平的日子,任重而道远啊!”心中不停的问自己,就这样离开到底对不对?
    他自顾自的在街上边走边想,忽听自己肚子正“咕咕”直叫,才想起自己一天没吃东西,四下张望,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家“淮南酒楼”,正是那家“八公山豆腐”非常出名的汉商酒楼,刚来南越时自己经常到这里来,反正就要离开了,索性在大吃一顿!
    上了二楼,西面和北面墙壁上的书法和壁画仍在,“欲致鱼者先通水,欲致鸟者先树木”,便是《淮南子.说山训》中的一句箴言,北面墙壁上的山水画丹青妙手,山水灵动,栩栩如生,正是淮南王刘安发明豆腐的地方——淮南八公山。
    聂无心在临街的一角坐下,点了这家酒楼的招牌菜“八公山豆腐”和几个小菜,一壶酒,自顾自的吃着。
    “清漪,你平日在相府山珍海味都吃腻了,也该换换口味,这家汉商酒楼里的八公山豆腐,我包你吃了一定满意,我可是花了好大心思才找到的!”正是张承安的声音。
    “知道啦,为本小姐找了家酒楼,说得跟自己有多大功劳似的,味道好不好,本小姐吃了自有评论,不需要你在本小姐面前吹捧。”正是吕清漪到了。
    “清漪,那是当然,一切都得你说了才算,咦?真是冤家路窄啊,这小子居然也在这里!”张承安边说边指着聂无心,常开和吕清漪就跟在他身后。
    聂无心盯着吕清漪,万分诧异,吕清漪也盯着聂无心,二人都像没听见张承安说话一样,任凭张承安在那“自言自语”。
    “你昨日在晚宴之上拦住爷爷和我的去路,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不是说事后会给我解释吗?现在我就站在你身前,你可以解释了!”
    “吕小姐,我也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才合适,我们所处的位置不同,自然做的事情不一样,但是我只想强调一点,那就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噢!原来晚宴上拦住吕相去路的是你这兔崽子啊,我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连吕相都敢冒犯!”常开怒道,也是趁机讨好吕清漪。
    “你闭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吕清漪生气地道。
    常开吃了瘪又没法,只好闭嘴,不过账自然都算在了聂无心身上。
    吕清漪自上次一别之后,心中对聂无心颇有好感,近日在家中时常想起那日街上的情景,事后细细回味思量,竟发现发现自己心中已经无法忘记这个英俊善良、身手非凡的少年。而昨夜宴会之上聂无心竟然会是受命杀吕嘉的杀手,这让她心中充满了生气、伤心和失落,一双大眼睛盯着聂无心,竟渐渐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聂无心看着吕清漪,心中也颇觉不是滋味,为什么她偏偏是吕嘉的孙女,如果不是该有多好,心中有些愧疚,“吕小姐,对不起,我……”
    “我不要你对我说对不起,我不想听这三个字。”对于已经倾心聂无心的吕清漪来说,她当然不想听,因为这三个字意味着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而只会是对立的双方。
    “聂无心,你这个浑蛋!”她眼中掉下了伤心而失望的泪水,转身便往楼下奔去。
    张承安、常开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清漪!清漪!你怎么走啦,咱们还没吃豆腐呢?”张承安道。
    “要吃你自己吃吧!”吕清漪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承安狠狠地瞪了聂无心一眼,“小子,你等着!”说完便和常开追了下去,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下楼之后悄悄地放出了一只信鸽。
    聂无心怔在原地,心中滋味无比难受,半晌才默默地坐下,猛地拿起酒杯,开始大口大口的喝酒吃菜,吕清漪不理他了,韦青儿也救不了,颜如玉也回到了荆州,刺杀吕嘉失败,韩将军说的话他也不想再去想,此刻且让美酒作伴,对月话愁肠吧!
    直至亥时,跑堂的来提醒聂无心酒楼要打烊了,聂无心这才付了账摇摇摆摆地朝聂宅走回去,聂无心半醉半醒,却没发现,身后有一个黑影正跟着他。
    街上家家户户都关了门,聂无心一摇一晃地走到一条街口转角处,突然一个吃力的声音传来,“聂少侠……聂少侠……救救赵王……救救汉使……”
    聂无心摇头晃脑回头一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士兵全身瘫软地靠在墙边,全身满是鲜血,“你……你是谁?”
    那士兵吃力地道:“我是……韩……韩将军的部下,这里有……紧急军情。”说着递出一块竹简。
    聂无心伸手正欲去接那竹简,突然“砰”的一声,一枚暗器飞过来打掉那士兵手里的竹简,暗器钉在房屋的立柱上,上面插着一块布条。
    正在这一刹那间,那士兵突然嘴角微微一动,竟然射出一颗毒针。
    聂无心眼疾手快,身子向后疾撤,才避开了这颗毒针,待回身过来,那奄奄一息的士兵已向后跃出数丈,飞飞上屋顶跑了。
    聂无心大惊,如惊魂一般,立刻清醒,取下暗器上的布条,上面写着“竹简有毒,大祸将至,尽快离开南越”。
    是谁救了我?聂无心四处张望,不见一人,“大祸将至,尽快离开南越”?不好!爹娘有危险!
    聂无心拔足狂奔,飞快地奔向聂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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