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长木修下的麻药力道渐消。许是在睡梦中听到了孙策的呼唤声,孙尚香醒过来头一句话,便是“兄长”二字。可当她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只见自己正身处荒郊野外的雪地,而她的身侧,孙策倒在血泊之中,早已不省人事了。
    “兄长……兄长!”这回换做孙尚香声嘶力竭地喊着,然而孙策任凭她奋力摇晃,却再也没有了回音。
    “主公!孙小姐!”山上远远传来蒋钦和周泰的声音,他们没想到自己还是晚来了一步。孙策的大宛马全速飞奔一路到此,他们能在此时赶来,已是拼尽了全力。
    “快!带主公回曲阿,速去传疾医来!”赶到渡口,周泰二话不说把孙策扛上马,系在自己身上,蒋钦则带孙尚香一同上马。一众人冒着泼天的大雪,载着孙策快马加鞭赶路。
    在曲阿略作包扎后,孙策整个人也清醒了起来,脸颊上火辣辣的生疼,他一照镜子,只见俊生生的面颊一道长长的血痕,只是不似寻常伤口,隐隐发幽蓝暗黑。
    孙策明白自己是中了怪鸟之毒,见孙尚香亦无大碍,便让周泰将他们送回了姑苏。吴夫人与大乔早已听说此事,乘车出城数十里相迎。待回府后,孙策对大乔道:“莹儿,当年公瑾配了个解鸟毒的方子,你可还留着?”
    大乔应道:“一直留着,接到报信后,我就交给小叔,让他找最好的郎中配药去了。”
    孙策拉过大乔的手,让她坐在身侧:“真是没想到,长木修如此卑鄙,竟散布流言,绑架尚香,引我入套!若非担心尚香安危,我早已经将长木修的脑袋拧下来了。”
    大乔忽地眼眶一热,趴在孙策肩头,啜泣道:“你都不知道,那日蒋钦来报你遇刺,我有多害怕……”
    到底受鸟毒侵害,孙策手上不似平日那般有力,却还是紧紧抱着大乔:“都是我不好,害莹儿担心了。旁的倒是没什么,就是伤在脸上,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只要你人好好的就好,留不留疤我都不在乎”,大乔如是说着,小手轻轻抚上孙策包着白布的侧脸,“也该换药了,我帮你……”
    “不……”孙策显得十足抗拒,欲言又止道,“血淋淋的吓人,莹儿还是别看了。”
    大乔摇摇头,执意揭开了孙策脸上的布条。这一道长长的伤口在孙策白净的面皮上,赫然殷红,确实有些摄人,可他的姿貌并未因此损毁半分,反倒更添几分热血英气,大乔十足心疼,一面为他上药,一面问道:“疼吗?”
    “这点伤算什么,根本不碍事”,孙策以手撑头,倚靠在榻上,神色有些疲累,“只是破了相,待三月初三立你为夫人时,旁人便会说我们不相配了,想起这事我就生气!”
    大乔本心痛难过,听他如是说却被逗笑了,嗔道:“你还有心思说笑!你都不知道,前两日我和母亲有多担心,以后再出这样的事,你可断不能逞英雄了!”
    孙策态度倒是极佳,连声答应不止。大乔还要说什么,却听孙权在外叩门,称药已煎好。大乔赶忙应声,就要去端,谁知才拉开木门,方才还好端端坐着的孙策忽然一头栽倒在榻,惹得大乔一时跌了碗盏,失声惊道:“孙郎!”
    数百里开外的巴丘,周瑜身着素衣儒裳,与几个当地善于造船的老者一道泛舟,共同商讨造船用兵之事。周瑜虽年轻,却身居高位,这几个老者原本有些拘禁,但看他虚怀若谷,风流儒雅,谈吐得体、博文广知却不欺人卖弄,无不渐生好感,拼尽一身所学为他答疑解惑。
    周瑜冰雪聪明,记得极快,未几心中便有了丘壑,就在这时,忽有侍卫摇舟而来,急道:“将军,姑苏急报!”
    周瑜瞬间敛了神色,接过竹筒后,掏出小刀划开,抽出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孙策遇长木修伏击之事,周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见信后所述孙策并无大碍,他才絮絮松了口气,眉头却依然紧锁:长木修布下如此大局,难道就是为了让孙策受轻伤,不能北上攻打许都吗?
    长木修想杀孙策,显而易见,既然有如此好的机会在眼前,他为何还要让许贡的儿子与门客出手,还最终放孙策离开了呢?
    就在周瑜困惑不解之际,那侍卫又道:“将军,方才府中来报,说夫人用午饭时候身体不适,已请了郎中去府上,哑儿现在等在渡口,想问将军何时回府。”
    小乔一向活泼爱动,近来却实在有些惫懒,现下又说身体不舒服,实在令周瑜感到悬心,见今日的事已谈得差不多,他便送别了几位老者,快马加鞭向府邸处赶去。
    可当他急匆匆赶回后院厢房时,小乔窝在榻上,睡得正香甜,周瑜脱去霜色披风,轻轻挂在木架上,走上前来,只见小乔面若桃李,薄唇娇艳欲滴,合着双目睡得极香甜,一点也不像身子不舒服的模样。
    周瑜诧异尤甚,看到周婶进来送汤羹,赶忙问道:“婶婆,夫人今日怎么了?怎的说她身子不适,还请了郎中?”
    周婶嘴角忍着笑,回道:“夫人说要自己跟郎君说呢。”
    究竟是什么毛病,还要自己说,周瑜愈发担心,忍不住追问道:“看病的事,哪里还能瞒着?婶婆就别让我心急,快点告诉我吧。”
    就在这时,小乔听得他二人私语,终于醒了过来,看到周瑜,她十足欢喜:“夫君回来了?我还说莫要让哑儿去寻你了,可婶婆说这是大事,一定要找你回来呢。”
    周瑜坐在床榻边,握着小乔的小手,很是关切:“夫人到底哪里不舒服,不然我给号号脉罢。我虽算不得什么名医,比外面的郎中却应当不差……”? “你会号喜脉吗?”小乔说着,蓦地羞怯起来,小小的脑袋垂得很低,脸儿红得像在滴血。
    周瑜怔忡一瞬,旋即紧紧抓住小乔的瘦肩:“你说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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