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中仙 作者:登徙子

    深渊有碑见远古7

    不知时间去过多少,只觉一瞬里身体一轻,骤然光明降临,郑莞忙不迭闭上眼睛,待适应之后方缓缓睁开。

    来不及去观测四周景物,郑莞暗叹一声,惊觉文老握着他的手加重了些力道,目光落在其沟壑遍布的面上,只见干涸的又唇一张一阖,反复地、吃力地呢喃着“秀秀”的名字,声虽轻,却重重压在她心间。

    率先去看文老状况,只见其已身如槁木,消瘦不堪,余皮包骨,两眼深陷,生气全无。

    郑莞心有千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安慰这种事向来不是她所长,反复思量,只道:“文叔,我会照顾好秀秀的。”想来,这一语承诺或能令文老安息。

    握在手间的力道不知何时散去,郑莞只觉恍然又回去当初幼小的孩童,面对娘亲的离去而无能为力,失落感如涨潮般一遍接着一遍,令身心俱疲。

    片刻之后,郑莞觉察着相思镯中传出丝丝凉意,这才从恍然中惊醒。

    这相思镯在其心神不宁、魂思不安之时每每能发挥作用,若是无它,恐怕早已杂念缠身,何以能志坚如磐石。

    郑莞起身四顾,发觉身处山脚,此地乱石嶙峋,不时有碎石自山峰上落下,“啪啪”作响。

    仰首,天蓝云白,如来当空。

    垂着再看一眼文老,躬身捡了四周的碎石,将其掩埋此中,末了,跪地叩首三拜,心道:“多谢文叔”

    得文氏传承,于她已是莫大的机缘。

    此谢意一生,脑中顿生星宿列图之象,转瞬无迹。

    郑莞抬首再看晴天,怔然无语。良久,低声呢喃,“再谢文氏先辈。”

    原来,唯有心怀感恩之辈,方能得文氏全部的传承,而她先前并未尽得文氏传承,直待叩首谢恩之际,方才传承完毕,脑海中星宿列图自念而生,由意而消,来去如臂使指。

    由此,令她看清抬首里明明之日、朗朗云天竟另有奥妙。若说其乃虚无幻术,却又真实;若说其真实,却又飘渺若幻。

    是真、却又虚;是假,却又实。

    《归墟诀》第二层境界:辨易。即为取真中之假,假中之真;悟虚中之实、实中中之虚。万道真假互换、虚实相易,若能察其易换之变,即可看破辨易之境。

    脑中灵光乍现,郑莞顿然入定,思悟此道。

    清风掠过,山石跌落,唯举头三尺外日色不变,依旧高悬于空,端端置位正中。

    待郑莞自悟道中清醒,已不知时日几多,抬首再看晴空,淡然笑语,“竟悟了三日,看来时候不多了,不过辨易境成,此行再无所憾。”

    《归墟诀》先难后易,有这作为基石的明辨、辨易两个境界打底,此后的修炼相对来说是一条平坦大道。

    回首再望一眼文老,郑莞敛去杂余心神,踏空而上,片刻便登上山顶,举目四望,却不知身在何处。而心中那一丝熟悉感却浓烈起来,最后目光落在遥遥远空,心中顿然产生一种明悟,云层深处定有物。

    以辨易之境所得,破去重重虚假真实,堪看一丝真章。

    虚空之中,兀自托起一座金碧辉煌的巍峨殿,笼罩在七彩霞光之下,祥云缠绕,仙鹤飞翔,细耳倾听,仿若仙乐隐隐。

    郑莞本临崖而立,仿若不觉,竟自踏足而去,便直直摔落崖下,蓦然清醒,心惊不已,忙捏起飞行诀,于距地丈高处停立,静了静心神,方觉相思镯的凉意一丝渗透在心间,但刚刚却全无所觉,除却仙令人着迷之故,便是因见到仙官之时,心中那一丝蛰伏的熟悉感立即澎湃不已,恍然令人失了心神。

    相思镯虽有用,但随着她修为的提升,会产生的杂念亦愈复杂,是以其作用也相对减弱不少。

    郑莞思来想去,此仙定然有些古怪。一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仙官,光是深看一眼便令人失神,郑莞内心生出一股了踌躇,还是保命为上。

    打定主意,便不再行动,稳当落在地上,却见身后山峰崖壁之上,遒劲的“昆仑”二字高有数十文,似龙腾虎跃,气势恢宏,意欲破壁而出。

    郑莞连忙移开眼睛,暗想此地好生厉害,不可随意定睛乱看,不然便被会摄了心神。

    眼下无事,便只等出去的时机了。

    自文氏传承之中,她也得知了一些事情。

    乾坤之内,灵蕴深藏。藏之规则,暗合天官星宿。是以,有后士凡人看阳风水选址建堂,或落叶归,之于修士之辈,选灵以供修炼。

    灵妙地,得天独厚,集日月之、天地之势,修士自可获益良多。

    文氏先祖,专注于寻灵探脉之法,久而集众所得,创瞻天术。但凡人即使是修士,也不过血之躯,妄图无上灵妙,终究逆天。是以,瞻天术虽可得无上灵妙之地,但得失相伴,施术之人受术反噬。即所探灵地越是隐秘、高圣,所耗人之气神越重,气神乃是人之生气,若虚耗过度,便无法恢复如初,此命去矣,正如文老。

    文氏认为,世界万变,是以处所千变。今日此处非明日此处;今时我之所在非你之所在,即使你我相偎相邻。唯昨日我之处所乃昨日我之处所、今**之处所为今**之处所。

    从而,文氏瞻天术将一个处所定位于两点:宇之空间、宙之时间,亦称宇流、宙流。

    何为宇流?天高海阔、道途纵横;何为宙流?江海逝水,无力返还。

    要寻找到一个处所,只要以其曾经的某一个时间、某一个所在,掌握其宇、宙二流,以星宿指路,推演今时之所在。

    这便是瞻天术的要领,看似简单,却深奥无双。

    宇流宏宏、宙流恢恢,定处所之字、宙,难如登天,更何论以一人之力。

    是以,文氏先祖集众有所长者,以秘法炼制识魂,以识魂之流传谓为文氏传承。何为识魂?它是一个载体,有如于郑莞在叩源所所用藏道经的玉简,而识魂,便是将文氏众家所得纳成一魂,此魂无属,蕴含文氏前人所得奥妙,谓瞻天术。

    而关于造识魂之法,郑莞略有所闻,乃无比血腥,需集众人魂魄,于天地之火中焚烧炼化,在无比坚定之志下,魂魄个、属、杂识悉数消散,唯余一抹坚志,便成识魂。

    识魂的传承便是融入新的灵魂之中,待此新灵魂逝去之时,脱离出来再传入下一个灵魂。经过无数个新的灵魂,识魂便不断强大。因识魂无个、属、杂识,所以不会产生新灵魂的任何不适,作为传承来说,妙用无双,但其炼制过程,却残忍无道,且成功率极低,是以渐渐失传。

    据文老的传承,当年文氏先祖集数百长者,也不过炼制了二道识魂,一道至今已传至郑莞此处,而另一道却是在另一支,如今去向末明。

    文老传承给郑莞的识魂中另有这样的一段残余的信息,以其之力本无法探寻仙人所在的仙人洞府,文老当时不过死马当活马医,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竟然还真被他给探得仙府所在。原因只有一个,此仙府的天地之势已被破坏,如果郑莞猜测不错,即使那悬于天际的仙,不过仅是个躯壳。

    但饶是这样,也不是她能去得的地方。仙凡之隔,便是天壤之别,究其量她不过是个刚入道途的小小修士,但她知晓天高地厚。

    而且,更无时间留与她去探索其它,这洞府之主长流仙君想来玄妙无比,郑莞初知瞻天术,难以融会贯通,但自文老传承处还是得知,此仙隐于宙流之中,数百年、或数千年出现一次,一次逗留三日,此次出现在此地。下一次,便不知是多少年后,又会出现在何地。

    若是仙再次消失于宙流之中,而外人逗留此中,待下次仙现世之时再出其中,便不定能回到原先自身所处的时流之中。

    宙流之回返无力,不止是指时间一去不返,更是指入了别的时间流向,便回不到自身的流向。其内含玄妙,即使文氏瞻天术,也不过窥之一角,郑莞自不敢以身涉险。

    静静等候,又觉闲而无事。三日时间若到,宙流之门开启,空间会生异象,这异象是大是小,郑莞全然不知,是以也只能静待,若是去修炼恐怕会误了时辰。

    片刻之后,便觉四侧起异,风急吹落叶,天穹云涌如龙腾,数息前后,已由晴日变黑夜,乌云遮天,徒留一处空白,落下几米阳光,在书写了“昆仑”二字的峰崖上。

    郑莞直觉那“昆仑”山碑有古怪,强定了心神,便欲看个究竟,这一看,竟见昆仑二字竟活了过来,一条一条被凿刻成的线条竟动了起来,连接成一道龙形,栩栩如生,竟破壁腾空,冲向天际。

    瞬时间,乌云里划过数十道紫色雷电,由四面八方聚集到一处,齐齐轰向那道龙形。

    震耳欲聋的龙吟震得郑莞的水躯竟欲崩坏,好在这龙形之物转瞬便消失在雷击之下,龙吟声响起不过一瞬。

    惊心未定,便见虚空中由无形重新凝重成龙形之物,转身飞回了崖壁,重新化成“昆仑”二字,而这昆字上部之日却似眼睛,令郑莞觉得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已。

    “哈哈…”一声长笑无端自虚空而来,辩不明究竟起自何处,郑莞连忙转开眼睛,只觉这东西定然危险。只是转睛之后,却未能定心,那眼睛仿佛进入了灵魂,一直一直看着自己,自己也看着她。

    更在此时,心中腾起一股烦燥,无法压制,下一息,图穷竟自储物袋自行而出,第二识重归壶宇。同时,郑莞的气息已经完全改变,嚣张、乖戾,一双红目透露着不可一世的光,她嘴角一笑,“本魔总算能出来透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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