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照影知道他这人最是受不了一口回绝,索性便决定采用拖字决,只说:“我再好好想想再给你答复如何。”
    孟眠春觉得她太磨叽,心道这种事有什么好再思索的,但一想到她刚才也算对自己剖白了心思,她只是不愿意连累他罢了,顿时就有点飘飘然起来,也变得格外好说话:
    “那……行吧。我让你考虑考虑,一天怎么样?”
    柳照影讨价还价:“三天。”
    三天就三天,孟眠春妥协了,但忽而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你怎么又和季槿扯到一起去了?你如何认识他的?”
    他那打量的眼神叫人浑身不自在,仿佛正在揣度这段时间那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看来,柳照影惯是能招惹人的。
    柳照影只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恐怕不必和国舅爷交代清楚吧。”
    孟眠春既然知道了她的真名,便是早已从全州打听过了,他先前不知道她一个女子,带着个弟弟,家人都已不在能去哪里,如今却是能猜到,她多半是去了西北边境。
    可是她为什么要去那里?
    全州的柳照影生平实在好打听,柳芝元夫妇多年前在那里落脚做了药材生意,没有亲朋好友,只带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自然,阿拴是他们后来收养的,初到全州时他们只是一家三口罢了。
    那些乡里乡亲个个都说对柳芝元夫妻的过去并不了解,而且据他们所言,柳家的大女儿是个文静沉默的姑娘,便如寻常小家碧玉一般,生得貌美但甚少出门,有些琴棋书画方面的技艺却也称不上多高超。
    可是这一次姐弟二人带父母骨灰回乡安葬之时,但凡是见过柳照影的乡亲,都说她宛如变了个人,凡是见他们父母双亡想来欺负的,皆没有一个讨到好处。
    不过是大半年不见,这平素二门不迈的小姑娘就穿上了一身男装,手段霹雳,人情练达,实在是……像变了个人。
    这就是熟悉柳照影的多年老街坊对她的评价。
    遭逢巨变会让人从里到外地改变就地如此彻底么?
    何况全州的柳照影,是决计与西北边境没有任何联系的。
    她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孟眠春知道即便问了也问不出结果来,但好在她既然如今到了京城,他就不愁没有时间来一一解开。
    玉馔楼的门外的伙计来添茶水,柳照影实在吃不下了,便想告辞。
    孟眠春对今日的谈话只能说满意了五成,他还是坚持柳照影应当待在他眼皮底下,旁的地方皆是龙潭虎穴,轻易去不得。
    柳照影实在无法,哼道:“国舅爷,你让我跟你走是什么意思呢?我是个女人,你莫不是要金屋藏娇么?”
    这话一出,孟眠春却没立刻接口,脖子根儿竟然肉眼可见地渐渐有些泛红,眼神也飘忽了起来。
    两人对视,空气一时便凝滞了起来。
    柳照影有些懊恼,此时真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金屋藏娇哪能用在他们两个之间,谁知孟眠春最后却摸了摸鼻子,讷讷地道:
    “如果你想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
    柳照影:“……”
    是她高估了此人的节操。
    好在这时包厢门被叩响了,二茅的声音传来,是问柳照影要不要回去了,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也响起,正是来自双喜。
    双喜自然是来接孟眠春回府的,有些时候孟眠春不爱带他们,但是如今的威宁侯规矩大,落晚要是看这个弟弟还不家去怕他又在外胡闹,总是要打发小厮来寻的,总之在外头过夜是万万不能的。
    好在满京城也没几个人不认识孟眠春,他能去的地方也就这么几个,因此双喜今日在玉馔楼找着他也不奇怪,不过他倒是对二茅挺奇怪的,这是个面生的小子,而且举手投足一股子粗鲁野蛮,半点不似受过良好训练的小厮,他家少爷还没哪个朋友会用这等小厮或侍从的。
    门打开,孟眠春和身后的人出现,双喜探了探头,愣住,再眨眨眼,这才变了脸色。
    娘啊!这不是那个柳照么,他竟然阴魂不散又出现了!
    双喜当即吓得噔噔噔倒退两步,反倒把柳照影和二茅给唬住了,二茅尤为不解,这么俊俏的柳小哥,至于把他吓成活见鬼的样子么?
    柳照影朝双喜点头打了声招呼,不解地对孟眠春道:“双喜这么久不见,莫不是犯了什么病,怎的脸色这么差。”
    双喜恨不得呸她一声,他这样还不是因为她!
    孟眠春狠瞪了他一眼,说道:“别管他,这狗才是得了失心疯。”
    二人分别前,柳照影一再承诺自己不会跑,并且三日后还在这里告诉他自己的答案,孟眠春才算是愿意放她走了。
    “有一点,你我既然想达到彼此互信,首先便是尊重,你不许叫人跟着我,或探听我平素生活。”
    柳照影一句话就将孟眠春原本的算盘堵死了,他脸色变了变,只得说:
    “哼,我是那等人么,再如何,我还知道坦荡二字怎么写。”
    是么?柳照影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反正你也出不了京城,我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孟眠春在心底补了一句。
    两人分开,双喜为孟眠春牵马,一路上就是一副神魂出窍的样子,到了威宁侯府门前也是这般。
    孟眠春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眯了眯眼道:“双喜,你该知道我的脾气,收起你那些胡思乱想,把嘴给我闭严实了,否则我可没法子像上次那么轻易饶过你了。”
    在金陵之时,便是双喜胡乱猜测,背着他写了信到京城,他大哥才叫孟文珩领了圣旨去带自己回来,也是恰好地解决了金陵之困。
    在这件事中,双喜的无心插柳显然是头功一件,因此他在威宁侯和老国太眼中的地位如今也不可小觑,可在孟眠春本人而言,他需要下属放在首位的,无论其他,忠心为首。
    因此如今双禄便逐渐接替他近身之事,今后双喜多半也会替他管理外务,不再贴身侍候,只今日双禄被他派出去做事了,才是双喜来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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