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怀安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考完是好事,他姐怎么会哭得俩眼睛肿成小桃,体温直飙叁十九摄氏度呢?
    父母不在身边,崔阿姨也不在,还好霍怀安熟知家中各类药物的使用说明,他用温水冲了袋安瑞克给霍以宁喝,又买了好多橙子给她榨橙汁。
    他姐病娇娇的模样也很好看,就是没了平时的精气神。嘴唇干巴巴,脸色也不好,他端茶倒水感动得她一见他就搂着他哭,问原因也死活不说。
    一位失去理智的姐控因激烈发言被屏蔽。
    “姐,沉嵊那个狗东西欺负你了是不是?”霍怀安抱着霍以宁,少女娇娇弱弱,下巴垫在他肩膀上,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霍怀安拍她后背给她顺气:“姐,不哭了啊。俗话说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你还有我呢。”
    霍以宁的抽噎声停顿住。
    然后哭得更凶了:“可是呜呜呜……可是我就想要这个……”
    霍怀安也不懂怎么哄女孩子,惹林裁生气他都是用亲亲来哄的,亲霍以宁显然不合适。
    “别、别哭了……我给你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你别哭了……”
    霍以宁眼泪汪汪地抬头,委屈得像只被遗弃在路边的小猫:“一样的……?”
    霍怀安以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为了暂时止住他姐的哭,他硬着头皮应道:“对,一样的,行不?”
    霍以宁抽着鼻子,看着霍怀安思考了一会儿。她烧得糊涂,脑袋一时半会没转过弯。
    半晌,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又刺激了她,她“哇”地一声又哭了。
    霍怀安崩溃了。
    “姐,你到底想要啥,你说我都给你……”
    霍以宁哭道:“安安,他不是……他不是我的沉嵊。”
    那天她得知真相,在一瞬间是有点不敢相信的。
    理智回笼后,霍以宁渐渐生出许多疑问,而核心问题——沉嵊爱的人到底是谁?
    她想,无论是谁,那个没有被选择的人就太可怜了。尽管他从头到尾一直在强调这个问题中对立面的两人是同一个人。
    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那是两个世界里,因为他做出的不同行为,带出不同世界路线。
    她是她,可又不是她。
    如果她不是,那么她又是谁。
    霍以宁一想这个问题就头疼,她暂时不想去思考了。
    霍怀安表情变化很是精彩:“什么叫……不是你的沉嵊?他外面有人了?”
    “不是……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
    她哭的伤心,霍怀安也好再逼问,叹了口气嘱咐霍以宁躺好,自己下楼去给她榨橙汁。
    走之前霍以宁可怜巴巴地拽着他说:“多给我放点冰块。”
    霍怀安都快和他姐抱头痛哭了。
    他拎着一袋橙子,洗干净剥皮,又细心地拉扯掉皮肉之间的纤维,生怕榨出来的橙汁太苦。制冰机里的冰块也不多了,还要加点水存点货。
    沉嵊就在这时过来敲门了。
    霍怀安满手橙汁,举着爪子去开门。拉开道门缝就看到沉嵊那张脸,霍怀安想都不想就要关门,沉嵊眼疾手快,伸手挡了一下。
    霍怀安被他这种危险行为吓得差点吐出来,连忙松开拉手,到底夹到沉嵊。
    少年“嘶”一声,手背上很快起了道红痕。
    霍怀安根本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精神病,他家这扇安全门重量不轻,要是他没注意及时收手,沉嵊这只手就别想要了。
    吵架归吵架,他手断了不要紧,他姐要是知道了估计得哭得更凶。霍怀安气恼:“你有病?搞这种苦情戏让我姐心疼你?”
    姐弟俩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如出一辙,倒也很可爱。沉嵊也没想演苦情戏,他就是怕霍怀安关了门再敲就敲不开了。
    沉嵊摸摸鼻子:“我能进去吗?”
    霍怀安冷笑:“能,但我不是很想让你进。”
    沉嵊:“我想看你姐一眼。”
    “我姐生病了。”
    生病了?是让他气的吗?
    “怎么了?”
    “发烧。”霍怀安不想和他隔着门逼逼,翻个白眼,给他留门,转身进厨房了。
    沉嵊很规矩,还是穿着拖鞋过来的。发烧的人需要安静,他反倒是不急着上楼看霍以宁了。
    他跟着霍怀安走进厨房,看到案板上被剥的惨不忍睹的橙子,果肉破开的汁液淌得到处都是。
    “你……在榨橙汁?”
    霍怀安听出他语气中的质疑,瞬间炸毛:“不然呢!做工艺品吗!”
    沉嵊笑了,也不想继续激怒他,挽起袖子去洗手:“我帮你弄吧。”
    霍怀安嘴硬,但那橙子的确是被他弄的到处都是。刚好制冰机里还没加水,他也没和沉嵊客气:“行,那我去给制冰机加水。”
    沉嵊点头。
    他拿起水果刀,将剥好皮的橙子拦腰切开,再细心地去掉每一瓣上的透明外衣和背面的白色纤维,再分成小块。在榨汁机中加了少于水,把橙子果肉丢进去。
    榨汁的空档里,他还削了个苹果。
    冰块还有点存货,霍怀安都给霍以宁扔进橙汁里,一大壶橙汁榨出来后连着苹果和霍以宁待会儿要吃的药,被俩人一起端上楼。
    霍怀安生气归生气,可他们吵架冷战不是办法。他也哄不好他姐,不如让沉嵊去看看他姐为他哭得多惨,他不信沉嵊不心疼。
    她卧室里静悄悄的,窗帘拉得严实,不见天日,床头惯例点着香薰蜡烛,屋里泛着很甜的香气。
    他开门走进来,放下果汁的动作不轻。霍以宁烧得迷糊,睡得也不实,半梦半醒间皱起了眉头,似是陷入了什么难逃的梦境。
    沉嵊坐在她床边,掌心抚上滚烫的额头。他刚刚洗手浸过凉水,现在手掌凉凉的,刚好给她降温。
    霍以宁舒服地叹了口气,昏睡中轻声呢喃——
    “沉嵊……”
    沉嵊心下动容,低头在她汗湿的额头上亲吻。
    霍以宁睡得极不安稳,在被子里难受地蜷缩成一小团,紧闭的眼角滑出泪水,声音又小又哑:“别、别选她……选我……”
    沉嵊叹息一声。
    现在纠结她们是不是一个人没什么意义,甚至很蠢。
    宁宁接受不了这种事情也正常。
    沉嵊想,如果她不能接受,那么他就不再提,总归他记得就好。如果宁宁要听他做选择,那么他就顺着她的心意去选。
    已经辜负了过去的她,总不能再伤了现在的她。
    他就不信他手握正确答案还能选错。
    霍以宁嘤嘤着哭醒了,像是被魇到了,睁开眼睛还是哭个不停。
    沉嵊隔着被子轻轻拍她:“宁宁?醒醒。做梦了?”
    霍以宁挣扎着看清眼前的人,呜呜哭着伸手要抱:“沉嵊……”
    沉嵊心疼得宛如针扎,俯身将霍以宁抱起来,拨开她的长发,用纸巾给她擦眼泪:“我在,我在这儿。乖,不哭了。”
    霍以宁跪坐在床上抽抽搭搭,前言不搭后语:“你不、别选她……别不要我……外星人要把我绑架叁天才送回来,我说不行黄浦江要涨潮了我抓不到水母了呜呜呜……”
    沉嵊失笑:“说什么呢?”
    “呜呜……家楼下向日葵成精了它说要结花生……”
    沉嵊掏出手机打开录像,放在她床头柜上:“还有吗?”
    霍以宁哭得绝望:“有……有只会飞的蟑螂逼我跳芭蕾,我说我不会跳芭蕾呜呜……我不想跳……”
    “那你待会儿告诉它,说你不会跳芭蕾舞。”
    霍以宁还没清醒:“呜呜不行……他说我要是不跳就把我变成兔子烤着吃……”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的要笑死了。
    “还有吗?”
    霍以宁声音怯懦:“有……”
    她哭得一抽一抽打嗝,沉嵊单手贴在她背后给她顺气:“说说。”
    霍以宁侧脸靠在他肩上,双臂拥着他,声音很小:“王海东……让你做数学题,你说你不会,让我做。我说我也不会。然后就走来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说她会,然后她就做出来了。王海东就说让你在我和她之间选一个做同桌,没被选的那个就要被外星人绑架叁天……”
    她的梦,全都是现实生活中她所恐惧的投影。
    她小时候学过几天芭蕾,因为太苦了所以不喜欢,每次去上课都哭,后来林臻亚不舍得女儿遭罪,只好作罢。
    她害怕蟑螂、对生花生过敏、最讨厌数学。
    还有最大的梦想是和派大星去抓水母,因为属兔又爱哭总是红着眼睛,所以外号叫霍小兔。
    还有……那个她口中和她长得一样的女孩。
    那是前世的宁宁,在她印象中的缩影。
    想到这里,沉嵊就心疼她。
    “宁宁。”
    霍以宁好像好一点了,她抬起头看他。
    “别害怕,因为从始至终都是你。”沉嵊亲她的鼻尖,又惩罚似的在她唇瓣上咬了一口:“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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