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千户所里出来,张晋带着属下人马朝自己管辖的街面走去,他没有跟沈炼打招呼,虽然对方是影片里的主角,但是在他的计划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
    张晋没有主动去跟其他人人打招呼,倒是凌云铠主动来见了一面,没有说别的什么话,只是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让他一定开口。
    说完话,凌云铠就带着自己的两个跟班校尉离开了。
    “大人,这凌总旗只怕是没安好心。”
    “可不是嘛,谁都知道凌总旗是魏忠贤的外甥,田指挥史都要礼让三分。他来咱们北镇抚司衙门,就是为了积攒功劳往上爬罢了,仗着自己的身份成日呛行,不少案子都被他抢走了,弄得很多人敢怒不敢言。”
    “大人,我觉得咱们可别理会他,有案子咱们自己查,功劳都是咱们的。”
    张晋抬手制止了属下的议论:“我心里有数,还有你们说话的时候小心点,魏公公的名讳岂是你能乱称呼的?小心凌云铠背地里给你写到无常簿上,告你一个谤君辱臣,到时候别说我,就算是千户大人,指挥史大人、镇抚使大人也救不了你!”
    这番话说得众人一阵心惊,纷纷扭头去看左右,确认没有外人后才松了口气。
    “大人说的对,咱们弟兄以后出去说话都要小心点。”
    “走吧,巡街去。”张晋一马当先走在前边。
    他心里对凌云铠的背景十分不以为然,魏忠贤是他舅舅?花钱从田指挥史那里认的干舅舅吧,估计魏忠贤都不记得有他这个外甥,不然他还会在锦衣卫当一个小小的总旗?
    巡街算的上是一件无聊的差事,但好在前呼后拥,有人好吃好喝的供着,什么酱牛肉、桂花糕、大雪梨、冰糖葫芦之类的小吃食从来不差,否则张晋真会无聊死。
    古代街上那味道一言难尽,京城这天子脚下的街面都不如后世县城那样干净。
    锦衣卫巡街可不是为了京城的治安,而是为了镇压搜捕那些个胡说八道的乱臣贼子,但凡诋毁皇上和魏忠贤的人都要被抓起来。
    在这样的高压之下,京城里的百姓们人人自危,根本没人去谈论国家大事,生怕被锦衣卫听见了冠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因此,巡街这件事从一开始的功劳油水事变成了现在的苦差事。
    凡是锦衣卫的百户,基本都没有谁会认真巡街一整天,都是上午做做样子,下午则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根本不会出乱子。
    张晋上午巡街时就打听清楚了这个情况,吃过午饭后就让属下总旗领着各自人马巡街,自己则这回家换了一身常服,朝打听好的永安寺赶去。
    电影里没说明北斋的居所在哪条街哪条巷子,沈炼、凌云铠是得了陆文昭的命令才去的北斋住所,陆文昭和北斋本就是一路人,自然是知道得清楚。
    虽然身为锦衣卫的百户,可以发动人手去找北斋的住所,但这京城这么大,北斋也只是妙玄的化名,想找个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还容易打草惊蛇。
    而且他还有信王的亲信这条身份,派人搜找对方住处怕是怎么也说不过去。要是因此坏了信王的这层关系,对他将来的计划并没有半点好处。
    因此他也只能到永安寺碰碰运气,也许能碰上送画给静海大师的北斋,这样的山中偶遇,即便将来信王知道了也不会起疑。
    永安寺作为京城郊外最负盛名的寺庙,在这样的世道下却依然香火鼎盛,每日来参拜佛主的平民百姓和达官贵人都有不少。
    张晋随着人群信众在永安寺逛了一圈,青灯古佛,古庙老树,或许是时代不同,总感觉这永安寺比起现实里他参观游玩过的那些寺庙更多了几分虔诚和清净。
    “多谢施主!施主慈悲,佛主定会保佑施主一家平平安安!如果施主不嫌弃,可移步一旁的院子品尝一下我寺的斋饭。”
    张晋在功德箱前布施了十两,不由让路过的静海和尚多说了一句。
    “久闻永安寺斋饭一绝之名,大师诚心邀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张晋笑道,然后随口问了一句,“静海师父,我听说你收了不少名家画作?”
    “贫僧是收了一些画作,是不是名家不敢说,若是施主喜欢,贫僧让人取来给施主看看有没有合眼的。”静海和尚双手合十,微笑道。
    “劳烦静海师父了。”张晋说道。
    他来永安寺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和慷慨布施的,主要是想看看静海和尚有没有收到电影里的那副北斋画作。
    如果已经收到了,那他就提前拿走,让沈炼失去介入剧情的重要物品。如果没收到,那么他就可以守在永安寺等北斋的到来。
    “无妨,这些画作能碰上喜爱它们的有缘人,也总好过放在贫僧这里。”
    不多时,就有僧人送来了一堆画卷。
    静海和尚做了个请的手势:“施主请看。”
    张晋随意翻看了一下,画作众多,一一看去,没有发现北斋的画作。
    静海和尚见他在画卷来回翻找,却都没有打开细看的意思,不由好奇道:“施主不打开看看这些画作吗?”
    “我就不看了,只看画师的名字就与我无缘。”
    “那施主可有中意的画师?”静海和尚问道。
    “北斋,听说此人画工很好,倒是想欣赏一番,不知道大师有没有收过?”张晋说道。
    静海和尚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微笑道:“原来施主也听说过北斋先生,北斋虽然名气不显,但作画功底确实了得。贫僧确实收过,北斋施主大概十天半个月便会送新画过来,算算时间也就是在这几日了。如果施主真的想看看北斋的画作,不妨过几日再来一趟本寺。”
    “好,过几日我再来,有劳大师了。”张晋拱手道。
    “施主客气了。”静海和尚赶忙合十回礼。
    告别了静海和尚,张晋在食堂吃了一顿斋饭后,就离开了永安寺。来的时候他是从正门山道上来,正门的山道宽敞且热闹,跟电影里的那条崎岖小道不同,于是他特意问了寺里的僧人,才知道还有一条后山小径。
    这么想来,北斋和沈炼两人走的应该就是那条后山小径,可以避人耳目。
    后山小径曲折通幽,两旁绿竹密林,绿色宜人,道旁不远是山涧溪河,行走在小径上,炎炎夏季中给人一种清凉舒爽之感。
    张晋正打算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清爽,可天公却不作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他赶到了附近的一间凉亭里。
    轰隆!
    夏季天气古怪多变,前一阵还是晴空万里,一眨眼的功夫就乌云密布,雷光闪动。
    张晋抬头看了看这酣畅淋漓的大雨,心道剧情里沈炼不带伞看来也情有可原。
    这时候,山间石阶上一个身影一阵小跑,躲进了他所在的这方凉亭中。
    张晋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身水绿衣裳的女子,待对方抬起头来时才发现竟然是北斋。从对方手里小心翼翼护着不让雨水淋湿的画卷来推测,应该是来给静海和尚送画的。
    静海和尚果然没撒谎,说是在这几日果然就在这几日。
    只不过这么巧,被他给碰上了。
    张晋看着面前眉目如画的文雅女子,正在用手巾仔细擦拭画卷上的水痕,干完之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处理完画卷被浸湿的危机后,妙玄这才有空打量亭子,一抬头就看到盯着自己的陌生男子,对方一袭白衫,头戴书生纱冠,眼神古怪,给人的感觉也很古怪。
    她不禁后退了两步,贴着亭子边缘,外边飘来的雨线加重了她如云秀发和肩头衣料的湿痕,目光里充满了警惕。
    张晋见她对自己莫名的警惕,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很正常的书生装,自己长相也不是吓人呀!
    尽管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微笑道:“姑娘,站在亭子边会被雨水淋到,不如站进来一些。”
    “不用,我站这里挺好的。”妙玄摇摇头。
    “那你也不怕湿了这幅画?”张晋又说道。
    “我护在身前,雨水淋湿不到。”妙玄说什么也不进来半步。
    张晋也不再勉强,否则就太显得自己居心叵测了。他想了想,拿起手中那支原本是打算用来装饰的洞箫,甩了甩上边的雨水,将吹口擦拭干净。
    妙玄一直盯着他看,见他这番动作,心中有些好奇,这是要吹箫作乐吗?
    张晋没理会旁边的妙玄,自顾自的试了试洞箫音色,调整了一番后,才开始吹奏起来。
    这首曲子曲调空灵细致,优雅婉转,由洞箫的箫声吹奏出来,更显几分怅然之感。心思细腻之人听完,不免会触动内心最纤细的那份情感和回忆。
    亭外是雨声,亭中有箫声,曲音绕梁,不绝于心。
    亭内亭外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
    曲罢,妙玄好半晌才从回忆中醒来,抬起有些湿润的双眸看向他:“这首曲子叫什么?”
    “浓情淡如你。”张晋放下洞箫。
    这首歌是绣春刀第二部的推广曲,当初他看了电影搜索相关信息的时候听到的,一听之下就被吸引住了,词曲演唱都很合他的口味。特别是周深的演唱,简直惊如天籁!
    他在网上找到了这首曲子的曲谱,将其改成了箫谱。
    “浓情淡如你?好直白的名字,不过虽然直白了些,但很符合这首曲子的意境。”妙玄说道,“这是你作的曲子?”
    “是,姑娘觉得如何?”张晋点头道。
    副本里当文抄公嘛,都是为了任务,不寒碜。
    “好曲,动人心神!”妙玄称赞道,“我忽然有了作画的灵感,要是现在就有笔墨纸砚,我定当将此情此景给描绘下来,然后请公子在上边提诗。”
    张晋哈哈一笑:“我可不会写诗作词,不过姑娘若是将来作了这幅画,不妨在上边帮忙写上一句话——若一蓑烟雨任平生,倒是也无晴也无风,只可惜相遇一场空。”
    妙玄重复了一遍,皱眉道:“这话是改自苏东坡的词吧,听着怪怪的,诗不像诗词不像词,你果然不会写诗作词。”
    “确实非诗非词,但却是最符合这首曲子的一句话。”张晋笑道。
    “此话怎讲?”妙玄一脸的迷惑。
    “这个说了你也不懂。”张晋看了一眼亭子外的雨势,“看来这雨是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我和姑娘还得暂时同处一地。反正闲着无聊,刚才我吹了首曲子解闷,姑娘若是方便,不如可否给我看看手中那副画?”
    “当然可以,请看。”妙玄大大方方地向前走了两步。
    两人合作一起将画卷展开,画上正是那副沈炼拿到的公鸡吃蝈蝈的画。
    “公子以为画得如何?”妙玄问道。
    “不错,黑公鸡确实传神,蝈蝈也是栩栩如生。”
    “那公子更喜欢哪个,黑公鸡还是蝈蝈?”
    “无论公鸡也好,蝈蝈也罢,都逃不过画者笔下的摆弄。黑公鸡再神气,画者哪天填个黄鼠狼进来,它就成了和蝈蝈一样的境地。”张晋笑了笑,“所以啊,我哪个都不太喜欢,我还是比较喜欢画者。”
    “咳……公子说笑了。”妙玄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
    “哦,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当画者,置身局外,不用受人摆布。”张晋笑着解释,逗一逗对方确实很有意思。
    妙玄若有所思地将画重新卷好并系上绳子,语气中略有些无奈:“画者可不是谁都能当的,这个世道谁生下来不都是一枚棋子,想要置身局外何等艰难,除非……”
    说到这里,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除非什么?”张晋追问道。
    “没什么,一时间脑子糊涂了,有些胡言乱语。”妙玄连忙摇摇头,不愿继续多谈。
    张晋也没继续追问,而是竖起洞箫又吹奏了一曲。对付妙玄这种古代的文艺女青年,乐曲在刷好感方面还是比较有用的。
    又听他吹奏了两首曲子,妙玄眼中异彩连连,带着几分期待问道:“过几日可否约公子在此处一聚,那时我带上笔墨纸砚亲自作画。”
    “北斋画师相邀,是我的荣幸。”
    “你听说过我?”妙玄有些诧异。
    “永安寺静海大师手中流传出不少画作,其中北斋先生的画在京城里也是小有名气。只是没想到北斋先生竟然是一位姑娘,还是如此美丽的一位姑娘。”张晋笑道。
    妙玄礼貌一笑,并没有把他的称赞放在心上:“那么说好了,三天后,还在此处见面。”
    “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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