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你为什么要救我,目的何在?”郭真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欣喜,反而是一副疑惑不解,甚至是带上了几分猜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张晋微微一笑。
    为什么救郭真?当然是因为要把沈炼给提出主线剧情,这样对方就不会陷入这个阴谋之中,又是探查真相又是追杀的。
    如果不是形势所逼,他相信沈炼是不会傻乎乎主动卷进来,对方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
    电影里沈炼和凌云铠奉命去杀北斋的剧情里,沈炼的心理有好几次变化。
    第一次变化是在衙门里接任务,他好奇北斋的身份,所以跟了过去,但没有想救对方。
    第二次变化是在北斋住处见到对方,发现竟然是那日借伞同撑的姑娘,心生不忍,却还是没有想救她。
    第三次变化是他看到凌云铠想要侮辱北斋,不忍加上不屑,于是上前阻止凌云铠,想让北斋死得痛快些。
    第四次变化是凌云铠被他阻止后心生不忿,想要在无常簿上污蔑他。他害怕对方阴谋得逞,便出手争夺想要毁掉无常簿。
    第五次变化是他制服了凌云铠,但对方搬出魏忠贤,一时犹豫之下被对方逃脱。面对暴起的凌云铠,他一时情急之下才错手杀人。
    沈炼是在阴错阳差之下才救下的北斋,而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趟这团浑水。在锦衣卫这么些年,他早就知道奉命行事而不节外生枝才是保命立足之道。
    沈炼不是什么急公好义的江湖侠客,只是一个混迹锦衣卫,一心只想过好自己安稳的小日子,在这个明末艰难生活的普通人罢了。
    “胜造七级浮屠?”郭真不屑地冷笑一声,“既然阁下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今天我就当没见过你,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走。
    张晋冲他背影大声道:“郭公公回去可要想好了,性命攸关的大事,可侥幸不得!”
    郭真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扫了一眼靠过来的属下宦官,阴狠狠道:“回去谁要是乱嚼舌头,就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几个宦官连忙低下头,噤若寒蝉!
    张晋目送郭真离开,自己也离开了北海御苑。对方会怎么选择他不用猜也知道,谁都不会枉视自己丢了性命。
    下午跟郭真见面后,张晋回衙门画押下班,又请手下的总旗、小旗们一起吃了丰盛的晚餐,席间喝了不少酒,将一干人等喝得醉醺醺的才回家。
    回到家后,张晋收起假装的醉意,烧水沐浴将身上的酒气全都去除后,这才换上一身黑色的行头才锦衣卫案牍库赶去。
    月上柳梢,疏星点点。
    锦衣卫案牍库,一队巡逻的守卫刚刚经过,一道黑影就无声无息地从墙外飞了进来。
    张晋轻轻落在墙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景象。由于时间紧迫他并没有对案牍库做过详细的调查踩点,但是凭借着自身的能力,他还是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案牍库的库房。
    他来到库房门前,使用准备好的工具利用开锁精通将房门给撬开,顺着记忆中电影剧情的位置来到左边靠后的案牍架前,翻找到了那本《宝船监造纪要》。
    “东西到手,真是简单。”
    张晋随手翻看了一下,果然在上边看到了记载的证据,然后将《宝船监造纪要》收好,转身离开了库房。
    这次他来去都很顺利,并没有像沈炼那样倒霉碰上郑掌班。即便是碰上了对方,他也能不费什么力气就解决。
    从案牍库回到家中,张晋将那本《宝船监造纪要》塞到枕头下。他不打算藏起来,毕竟藏哪都不如放在自己身边安全。
    第二天,张晋上午照常去锦衣卫千户所点卯巡街,下午换了一身衣服前往永安寺后山凉亭,去赴和妙玄的约定。
    两人约定的时间是未末申初,也就是中午三点左右。
    张晋来到永安寺后山的凉亭里,一袭白衣如故,今日天气多云有风,少见阳光,所以在山中林间亭下休息让人感觉还算清凉。
    闲来无事,他便坐在凉亭中一边吹着洞箫自娱自乐,一边等候妙玄到来。
    京城某个院子,妙玄正在屋子里收拾作画的工具,将笔墨纸砚都打包装好后,正打算出门,却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走了进来。
    “丁师父?”妙玄有些诧异地看着来人。
    丁白缨目光从她脸上转移到了手中的包袱:“北斋姑娘这是要去哪?”
    妙玄解释道:“正要去永安寺后山的凉亭,和一个朋友约好在那为他作一副画。”
    “哦。”丁白缨点点头。
    “丁师父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妙玄问道。
    丁白缨说道:“明公让你以北斋的名义送封信给郭真,邀他今晚到明时坊的金陵楼赴宴。”
    “今晚?今晚可是中元节呀!”妙玄诧异道。
    “是,就在中元节今晚。”丁白缨并没解释什么,而是强调了一遍。
    妙玄到底还算聪明,知道不该问的别问,于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照办的。”
    “那就好。”丁白缨说完便转身离去,可当迈出门槛的时候却停顿了一下,偏过头的脸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了。
    妙玄捧着包袱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便摇了摇头,也跟着出门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姗姗来迟的妙玄拎着包袱来到了永安寺后山,还未靠近凉亭便远远的听到了一阵婉转悠扬的箫声。
    她越走越近,透过竹林花草的缝隙,依稀可见亭子中侧身端坐着的一袭白衣,手持洞箫,一如两三日前初见的模样。
    一曲吹罢。
    “好听!又是我从未听过的曲子,婉转缠绵,仿佛两个相爱之人互述衷肠,它叫什么名字?”妙玄抱着包袱,俏生生地站在亭外问道。
    “美丽的神话。”张晋笑道。
    “美丽的神话?讲的是什么样的故事,能和我说说吗?”妙玄很感兴趣道。
    “是一个关于秦朝大将军和外邦公主的爱情故事,你想听的话,待会儿你一边作画我一边说给你听。”张晋说道。
    妙玄将包袱放在亭子中的木桌上,欣然笑道:“好呀,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说着,她手脚麻利的拆开包袱,将里边的笔墨纸砚、丹青颜料全都取了出来,在桌面上一一摆放好,然后开始研磨调料。
    花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切才准备就绪,妙玄选了个角度让张晋靠着凉亭柱子坐下,开始观察和构思画作布局。
    平时她很少画这类型的画作,只是因为那首曲子心有所感才忍不住想要作画留念。
    张晋也不催促,时而看看妙玄,时而看看亭外河溪清澈的水面,青山绿水,凉亭美人,空气清新,实在是太惬意了!
    妙玄布局构思后,便开始提笔作画,同时说道:“我有个小请求,麻烦张兄能否再吹奏一边那日的那首曲子?”
    “没问题。”张晋笑道。说罢,举起手中的洞箫开始吹奏那首《浓情淡如你》。
    听着悠扬婉转的箫声乐曲,妙玄很快就进入了作画的状态,提笔蘸墨,笔尖落在纸上轻轻勾勒出整幅画的大致轮廓。
    一首曲子很快就吹奏完了,张晋看了一眼神情专注在作画的妙玄,手中洞箫转了几圈,有自顾自地吹奏起来。
    之前他还没玩得尽兴,说实话在现实世界里难得有地方让自己随便吹箫奏曲,就算是跑调了也没有人听得出来,而且再大声也不会被人投诉。
    张晋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快乐一把,反正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像什么故乡的原风景、英雄的黎明、千年风雅之类的,干脆把当年学箫的时候很喜欢的纯音乐都吹奏了一遍。
    长久不练了自然是有不少瑕疵,但是反正唯一的听众也听不出来跑调与否,这让张晋吹到后来就越发放松自如,对指法和气息的控制更加熟练,吹奏的曲子更加动听!
    吹到后来有些口干舌燥了,打算停下来喝口水的时候,张晋才发现一旁作画的妙玄似乎听得入了神,一支毛笔悬在画上,墨水在纸上滴下几个墨污,她却恍若不觉。
    “咳咳!北斋姑娘?回神了喂!”张晋轻咳了一声,抬起洞箫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结束啦!”妙玄恍然回神,原本涣散游离的目光顿时聚集到他身上,包含着几分惊异,“这几首曲子闻所未闻,都是你自己所谱写的?”
    “谁写的不重要,反正北斋姑娘你也不可能认识。”张晋笑了笑。
    妙玄有些怅然若失,惋惜道:“看来是世外高人,不能见面实在是可惜了。这样的世道隐居山野,寄情山水也是件好事,省了出来被阉党迫害。”
    她忽然醒悟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不禁有些紧张地看向张晋。
    张晋却转移话题道:“你的画作完了吗?”
    “还差一些,大体上是完成了,刚才走神,被墨污破坏了画面。算了,回去之后再重新誊作一幅新画好了。”妙玄低头看向自己的画,抿了抿唇,似乎对自己的走神既气恼又无奈。
    两人休息了一阵,喝茶聊天。
    张晋给妙玄讲了蒙毅和玉漱的神话故事,只不过把故事中的现代背景改成了宋朝。
    听完故事的妙玄十分感性的红眼欲泣,深吸了一口气,不禁感慨道:“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可歌可泣的野史故事,我真有些羡慕蒙毅将军和玉漱公主,即便是跨越了千年的时间也没有磨灭他们相爱之情!”
    “不算是野史,应该只是一个故事。”
    “野史还是故事,孰真孰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里表达的感情,没有什么能比感情跟真实的了。”妙玄摇头道。
    休息过后,妙玄继续将画完善,除了墨污出空出来,画上其他地方都被她用笔墨描绘了出来,一副山水亭台白衣吹箫的水墨画一点点呈现在纸上。
    张晋上前仔细看了看,发现构图确实很漂亮,水墨山水画的意境深远,虽然画中那个代表自己的小人只有一个侧身模样,但配合着画面景色却给人一种天下第一帅哥的感觉!
    “张兄觉得我这副画画得如何?”妙玄搁笔问道。
    张晋表示赞扬,也指出了其中的缺点:“好,非常好!就是只有侧身和侧脸,不足以体现出我这个美男子的十分之一风采。”
    “……”妙玄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低眉偏头,抿唇暗笑。
    好一会儿,她才说道:“等回去之后我重新誊画到新纸上,再把中间墨污破坏的地方重画,完成整幅画作后再交给张兄。”
    “好,过几日我们再在这里见面。”张晋说道。
    “嗯,一言为定。”
    听曲、作画、聊天,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傍晚。
    夕阳落下,余晖斜洒在竹间叶影,也给亭外的河溪抹了一层闪亮橘黄。
    妙玄还记得出门前丁白缨给自己的任务,便收拾了画作和工具,准备回去给郭真送信。
    “时日不早了,正好我们一起回京城。”张晋伸手拿起了对方装笔墨纸砚的包袱,他说话自然伸手拿东西也自然,放在后世是很正常的男生绅士行为。
    不过在妙玄看来却是让她有些惊诧,两人只是有过两面之缘,甚至算不上朋友,张晋的这种行为却有点过线,但偏偏对方神态语气行为都无比自然,看不出有半点不轨之心。
    张晋到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因为他的心思早已经放到了晚上去金陵楼的事情上。
    虽然郭真肯定会惜命,但他还真不敢确定对方会不会赌一把。万一对方赌信王和陆文昭不会杀自己灭口,还是依然去了金陵楼,那他肯定还是要保下对方性命。
    张晋和妙玄一起回到京城里,双方在东直门附近告别,各自回家。
    张晋换回飞鱼服先去衙门签字,又回家换了一身劲装便服,然后赶在天黑前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前踏入了明时坊金陵楼的大堂。
    刚一进入金陵楼中,张晋便敏锐的察觉到有好几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找了张空桌子坐下,环顾了一圈四周,抬手朝那名靠在柜台上没什么眼力见的店伙计招了招手:“小二,发什么愣啊,还不过来招呼人!”
    店小二自然不是真的店小二,而是丁白缨的手下假扮,为了杀郭真灭口又不节外生枝,他们早已经将这家店悄悄给拿下了。
    不仅是店家伙计,就连客人都是他们假扮的。
    整个金陵楼里,只有张晋一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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