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虞昭是全为自己而活了,与恋人相守,有亲人牵挂,此般美满又如意的日子,是她历经多般苦痛才求得的,故而她无比珍视,不敢容忍一点岔子来将其破坏。
    她也知,即是抉择了今生要在这名利场上过活,名誉是若有一点玷污,便就可能将她在乎的所有人连累,只略想一想那等情形成真的场景,虞昭的心就不由慌乱。
    加之方才眼里过了一下齐才人凄惨似厉鬼的样子,虞昭心神不宁愈烈,再有她又正值孕期,心态难以靠意念调节平衡,由多番因素激出的情绪失控,任凭楚子凯说怎样的话安慰安抚,她始终都紧皱着眉心不得释怀。
    楚子凯见此,换了个思路,站在她的角度做出一番思考,尽力将她的心情体会完全,便不再做无用功,周密思考道:
    “不过细想也对,昭昭的忧虑也十分有道理,凡事该谨慎才好,你在朕身边寸步不离,怎那云山寺的风雨就会无端刮到你头上来了呢?有没有别人的缘故还不知,朕觉得那个说混账话诋毁你的内侍官就尤其可疑,得着人去好生审审。”
    顺着她心里所忧更深层的分析下去,反而比一昧哄劝宽慰有效果些,虞昭本只是觉得被人扣污名心里有气,却听楚子凯提了这样一嘴,心思便被引开,全积聚于此了,眼眶子也顾不得盈泪珠儿了,专注沉思着,忽摇了摇头,恍然叹道:
    “恃宠而骄,便目中无人……若试着以旁人的眼光看陛下素日待我的态度,有些肠子拐弯拐得多的,难免会生这样的疑……”
    可算成功将她思绪引向了别处,听得她话音难受意味消散变得平和了,楚子凯稍稍放松了心,趁机又故意发出个寻趣的问:“那昭昭这是在怪夫君平日里做坏了样子,让旁人看着生了误解,连累了你?”
    “你别不正经,又不是什么开心事,”
    破了那一瞬的忧思,虞昭的心情已经舒缓了大半,恢复了些傲性子,轻锤一下楚子凯胸口,将他不认真的做派拍了回去,理智自省道:
    “倒也不用大费周章审什么查什么,虽那内侍的话不实,但你这九五之尊对我的纵容,无底线到了何程度,我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我的脾气,确实也被你纵得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不明内里的人看了,定是觉得堂堂天子无视礼数对皇妃千依百顺太不合理,说出几句闲话传出去,再过上七八张嘴巴后,最后变成那内侍官口里说的那样,也不是没可能。”
    楚子凯摇摇头。
    “虽你这样说了,但朕还是认为谨慎是不会错,宁是疑错,却不能放过一丝蹊跷,再者,云山寺失火一事本就重大,不可就此轻易了却,必得起底查一查,一是要给伤亡者一个交代,二也叫你我能放心。”
    即听如此,虞昭由着楚子凯自己去做安排,不想做多论,缓缓地又转回了最先的话题。
    “齐才人认为是我害了她,大度一点想,我也能理解了,大好年华遭逢死劫,曼妙容颜忽然成了那样可怕的一个样子,她定是满心崩溃,忽耳里听人说了一个可拿来开罪的人,她自然会全将悲愤不甘朝此发泄出来。罢了,御医说她活不长了,她不愿听我是冤枉的这话也罢,就让她恨完这些日子吧,毕竟相比起来,她比我可怜太多了。”
    瞬时,就见虞昭变了个人般,她豁然说出此般率真直白的言谈样子,与方才扭捏绕愁哭脸诉怨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楚子凯心里庆幸终于将她心结开解了之余,却也没忘记她暗暗消受了的委屈,遂话又入了正题:
    “将死之人是该可怜,朕也觉得咱们不必与齐才人计较什么了,但那些听了点耳旁风就大作风雨针对着你来寻衅的小人,昭昭不必害怕,就算你饶过他们,朕也容不下他们。”
    “先我已做主说不罚,听陛下这意思,还是要罚?”
    谈话又至此处了,虞昭委屈已过,只余无奈,似无可奈何至极道:
    “但嚼舌根子讲闲言碎语这等事,说罚,轻责只能斥一斥,重则最多掌掌嘴,却不至于真正开罪,岂是能灭尽的。且那闲言也不是没有源头,咱们当真该慎重些了陛下,至今开始,不论咱们二人私下是如何,人前我该对你恭敬时便恭敬,你该维持威仪时,便别总明晃晃地将心偏袒于我,内外都需得做周全,只有这样,别人才逮不住豁口拿流言摆弄你我。”
    楚子凯明白,虞昭这一切小心翼翼的打算,其实皆是因内心安心不足而起,身为被她托付了终身的夫君,越是看她如此,楚子凯越是觉得自己未能尽责,不由生愧,放柔了声音承诺道:
    “夫君与你担保,对你的爱护,夫君在心里自来分明着分寸,无惧旁人来质疑。且朕也知,昭昭是个多乖多好的人,寻常哄得你拿一点脾气出来闹一闹我,本也出于我自愿,什么人都无资格来左右。何人敢说闲话,何人就该割舌头!流言可畏是真,但我定会将昭昭护好,你只安心,过得自在最重要,不必那样委屈地约束自己。”
    体谅本是互相,楚子凯给的呵护越多,虞昭就越不敢任性妄为随性而活,不舍得将一切后果加予他一人承担,但着实感动于与他独给自己的这份心意,当下,任何理性都敌不过这感动,所以她罕见地收了固执,不再坚持自己先前的说辞,软声回应道:
    “好,我安心,只凭陛下说了这番话,不论被何样的流言中伤,我都不觉有什么不安心不自在了……”
    此话落下,一夜惶惶才暂止于此,二人相拥再静坐一会儿,天将明的曙光将烛光躯得暗淡时,旁边胡仁礼才忙完手头上的事,过来一一将齐才人的状况与楚子凯回明,意料之中不大乐观。楚子凯了然后,只还是说竭力保全,便动身带了虞昭往回。
    虞昭依然是被楚子凯搀扶着走,来去的路分明是一样,或许是因她心里沉重,脚步也沉,走得越发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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