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
    李敬业走了进来。
    李勣坐在案几后,目光平静的看着孙儿。
    “你阿耶去了,老夫老了,料想过不了几年。可英国公一脉却得要传承下去……敬业。”
    李敬业抬头。
    他的父亲李震三年前去了,这三年他过的堪称是清心寡欲。
    李勣的眸中多了些怜爱之意,“你是未来的英国公,如今朝堂之上,太子已经渐渐成熟,他需要自己的心腹,需要自己信得过的将领……”
    李敬业无所谓的道:“阿翁,大不了我就辞官归家。”
    然后每日去甩屁股?
    李勣为之气结。
    他微微挑动斑白的眉,“大食来求和了,他们如今和西边的大敌厮杀不休,担心腹背受敌。此次使团庞大,据闻随行有勇士……”
    李勣的眸中多了几分讥诮之意,“上次的大战他们败的彻底,于是想求和。可求和之余还想着耍威风,这是带着勇士来夺回面子之意……”
    李敬业坐在对面,单手托腮,很是无聊,“阿翁,孩子打架打输了,也会这般冲着对手喊……你等着,你有胆就别跑,等我回去叫人来……这怎地和孩子似的。”
    李勣:“……”
    良久,他摆摆手,“大食人想扳回面子,朝中定然会给他们迎头痛击。这等事你去最好……敬业,让君臣看看你的粗豪……”
    李敬业不解,“阿翁,我本就粗豪啊!”
    我是本色演出啊!
    李勣:“……”
    良久,李勣淡淡的道:“当年李卫公功高难赏,于是便深居简出以避祸。程知节亦是如此。老夫也想如此,可先帝驾崩,太子继位……朝中却皆是长孙无忌的党羽,太子硬拉着老夫进了漩涡之中,由不得老夫。身不由己最是令人惆怅……”
    李敬业叹道:“阿翁,做自己就好了。”
    李勣苦笑,“你可,老夫不可。老夫是想告诉你,莫要跋扈……去吧,今日宫中宴请大食使者,你去……”
    李敬业起身,“哎!阿翁,就这么一件小事你却嘀咕了许久。”
    “小畜生!”李勣冷着脸,李敬业打个哈哈,转身出去。
    等他出去后,李尧近前,微微弯腰,“阿郎,如今太子地位越发的稳固了,小郎君这等立功不小之人,该蛰伏了。”
    “是该蛰伏。”李勣端起茶杯,只是轻嗅,微微摇头,仿佛是在赞叹茶水的幽香,“李靖蛰伏,老夫蛰伏,程知节蛰伏,可最终如何?最终落在帝王的眼中便是此人聪明到了极致,一旦给了此人机会,再难制住……”
    李尧心中一凛,“阿郎是说……李卫公和卢国公等人的蛰伏,让帝王越发的警惕他们了?”
    李勣点头,苍凉一笑,“正是如此?”
    李尧叹道:“如此……小郎君该如何?”
    李勣淡淡的道:“敬业先前有句话说的不错……做自己就好。你什么性子就什么性子,无需遮掩。越是率真,帝王的猜忌就越少。”
    “许敬宗!”李尧脱口而出。
    李勣点头,“许敬宗便是率真而为,闹了不少笑话,可帝王却从不会猜忌这等人。老夫也是最近才参悟透了这个道理。”
    “阿郎却为此憋屈了多年,哎!”李尧想到李勣多年来的低调,不禁叹道:“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这样的日子好歹安宁啊!
    李尧如是想。
    呯!
    茶杯重重顿在案几上,李尧愕然抬眸,见李勣神色冰冷。
    “阿郎……”
    李勣第一次在家人面前露出了怒色,“这数十年耽误了多少享乐!”
    李尧:“……”
    李勣看着他。
    李尧期期艾艾的道:“阿郎,什么……什么享乐?”
    李勣最是端正的一个人,严肃的不像话。在所有人的眼中,这位大唐名帅就不该享乐,也不会享乐。
    “歌舞!”李勣拍拍案几,“娘的,从瓦岗之后老夫再没享乐过,传了歌舞来。听闻西域美人别有一番风味?去弄几个来。”
    他见李尧一脸目瞪口呆,骂道:“速去!”
    ……
    太子留了短须,看着颇为威严。
    他站在殿外,低声问道:“阿耶阿娘今日如何?”
    王忠良双手笼在袖口里,交叠在胸前,多了几分恭谨,“先前陛下说要喝蜀中刚送来的果酒,皇后说陛下昨夜走错了寝宫,睡错了地方,多半是要发病的征兆,酒水万万不能喝。”
    太子无奈的道:“可好些了?”
    王忠良摇头,苦着脸道:“先前一直没说话,不过殿下来了倒是好,想来……”
    夫妻闹腾不休,儿子的出现就是调和剂。
    太子缓缓走了进去。
    帝后各自坐在一边,都面带笑意。
    其乐融融啊!
    太子行礼。
    武后笑道:“五郎今日看着倒是精神,对了,可是因为要宴请大食使团之事?”
    皇帝冷笑,“大食上次大败,何须如此郑重?冷漠以待就是了。”
    武后抬眸,似笑非笑的道:“来者是客,大唐无需用冷漠来表示强大。若是大食跋扈,自然有大唐虎贲去教训他们。”
    皇帝刚想拍案几,却想到了儿子就在身边,这才干咳一声。
    太子听到了低声的嘟囔。
    “朕不与妇人一般见识!”
    太子干笑道:“晚些宴请,不过大食人此行带了些勇士。”
    他抬眸看看帝后。
    二位大佬该指示一番吧?
    皇帝干咳一声,“此事吧,朕以为……”
    武后打断了他的话,“朝中多猛将,随意弄几个去收拾了就是。”
    皇帝怒目而视。
    武后微微眯眼。
    不好!
    要殃及池鱼!
    太子赶紧起身告退,“是。”
    他急匆匆的出了大殿,王忠良送他出来,低声道:“殿下还得多来……”
    “多什么猛将?”
    “难道不多吗?”
    身后传来了争吵。
    太子觉得头皮发麻,“下午就来,下午就来。”
    帝后最近口角较多,太子为此去请教过舅舅,舅舅说这是常事。
    随后太子叫来了沈丘。
    “赵国公昨日在家中和妻子争吵,带着鱼竿去城外钓鱼,声称从此各吃各的饭菜……”
    沈丘一脸云淡风轻。
    成什么亲?
    最终一地鸡毛,不如咱这般孑然一身,潇洒自在!
    太子苦笑,“原来舅舅家后院的葡萄架也倒了吗?”
    一个内侍进来,“殿下,群臣集聚,大食使者带着十余随从也来了。”
    太子的笑容渐渐隐去,威严重新降临。
    “更衣!让孤去看看这些敢于挑衅大唐威严之人!”
    ……
    刚码好的一章番外,下午休息,所以今日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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