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想学画画呢,大概是在那些长久的独处里、长久的静默里形成的自我陪伴,那么多个朗朗白日,我透过窗户看到外面自由的鸟,随风飘摇的树叶,想象着外面空气的味道,期盼着陆元回来,渴望着和他交谈。
    那些心里的渴望一点一滴积累,直到我开始画画,无论是院子里风景,还是童话里的世界,还是或年轻或成熟的陆元,我眼中的,想象中的,爱恋中的一切都被临摹在方寸纸间,我没有朋友,是颜色、线条陪伴了我。
    画不仅救赎了少女时代孤单无助的我,更在我独自寻找自我的路上成为了我最后的支持,没有想到十几岁一项小小的决定竟然陪伴、影响我这么久。
    那天晚上,几番云雨过后,陆元睡在了我的房间。暗夜,宽阔的屋子,有乳白色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来,他把我搂在怀里,热烈的皮肤贴着我,有力的臂弯箍着我,就算是睡觉也要将我困在他的牢笼。我被紧得不舒服,却也不敢动怕惊醒他,盯住了床前空地上的一缕月光,好像这样那片清凉就可以照进我的内心,熄灭掉那团期待着明天即将学画的躁动不安。
    月光被偷换成明亮而稍带着一丝清冷的阳光,等我再醒来,床上的陆元和月光一起消失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灰姑娘,但我觉得他像是暗夜里的假面王子,乘着清风明月入梦来,待到第一缕阳光降临之时,匆匆而去。
    没过多久,就听见敲门声,“陆小姐,陆先生说让你准备一下,他等下回来。”文姨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难得听她讲话,我顾不上穿鞋,踮着脚跑到门口,一下子打开门,正对上刚说完话准备走的文姨。
    “文姨。”“他说了是什么事吗?”地板有些凉,害得我依旧垫着脚,一手揪着裙子边儿,一手扶住门框稳住重心,迫不及待地问。
    文姨不愧是陆元找来的,除了必要的事情,其他一律三缄其口,她摇了摇头就沿着走廊走开了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钻回被窝,全部盖住自己,企图用余温温暖一下自己,心里在盘算着他回来到底是不是因为答应了让我学画的事。
    左思右想除此之外最近还有别的比较重要的事情吗,没有了吧?我钻出被子,双手合十,虔诚向上天许愿,请让他满足我这次愿望吧!
    其实我一直清楚这对于陆元来讲不是一件轻松事,并不是因为钱或别的什么,而是有太多顾虑。我一直没有身份,一个走失儿童一直住在某位总裁家里的阁楼,这算怎么回事。此外,我更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如果有人深究起来,那些黑暗的过往一旦曝光,陆元所有面向他人的形象必然会轰然倒塌,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必将毁之一旦,他不会允许的。
    所以,早在提出这个愿望的时候,我就是期待并且忐忑的。我渴望学画,又不希望因为我的存在而带给他伤害,我说过的,我希望我能够保护他不受伤害。同时,也担心陆元会因为种种隐患的存在而拒绝掉这个愿望。总之,因为这个愿望每一天都怀揣着各种思虑,终于,要等到最后揭晓的时刻了。
    祈求上天赠我两全法。
    隔着大厅的玻璃,我望着外面的庭院,等待熟悉的进门声音。
    远远地陆元踏着院子里铺就一块一块青石台走来,黑色的正装在他身上格外合身,衬得肩平腿长。后面跟着一个没见过的男人,个高而瘦削,淡色的衣服随着风荡,隐隐勾勒出他的身形,像院子里种的绿竹,瘦弱却笔直,有种淡雅的味道。
    盯着两人走进了屋子,陆元先一步进来,随手解开领口规矩的扣子,“月月你来。”
    我自然地接过他的外套,站在陆元旁边,却也不敢再看那位陌生人。
    陆元扭过我的肩膀,“这是陈非老师,以后他教你画画。”我这才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打扮是和陆元完全不一样的,柔软的棉麻衬衫敞开被风吹出自然的形态,露出里面白色的上衣,下巴颏不尖带着方圆的弧度,嘴角似翘非翘似笑非笑,再往上也是不敢看了。
    “陈非,这是我家里亲戚的小孩,家里出了点事情,暂时住在我家。叫陆月,以后就麻烦你教教她画画。”我低着头听陆元介绍我的身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过短短几年,竟然像是改头换面、再世为人一样。拿着假的身份,随机扮演着原本不属于我的角色。
    “你好,陆月。”衬衫随着声音起伏,干脆的嗓音传出来。
    “陈老师好。”我低着头半躲进陆元的身后,始终没有正视过这位空降到家里的老师。
    除了陆元之外,我几乎没有和外界其他人接触过,熟悉文姨也才仅仅是最近的事情。新来的老师让我恐慌,对于男性的记忆止步于陆元,还有逃跑那夜遇到的坏人,也因为这糟糕的记忆心里下意识害怕与他人接触。心里紧张于与他交流,也不懂如何去交流,连看向他也没有勇气,可是也藏不住隐隐期待即将来临的色彩世界。
    陆元留下陈非一起吃晚饭当做第一次互相熟悉。陆元坐在主位,我坐在右边,陈非坐在左边。内心深知自己现在的“身份”,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吃饭,听着陆元和陈非之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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