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经历过死里逃生的人,仿若脱胎换骨,所有的理智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的愤慨和不甘。尽管此刻形势处于劣势地位,但她任是一副无惧强权的姿态。
    “你可要想清楚了孟灿山,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佟佳倚靠在泳池扶手旁,抬眼望他,眉眼间皆是冷冽,一字一句说得慷锵有力,“今晚你要不在走出这个门之前杀了我,下次就是换我拿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她黑着脸,沉着气,毫不客气的威胁。
    这话倒是吸引了孟灿山的注意,他轻轻挑眉,顿感惊讶,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她,片刻过后才意味深长叹道:“是吗?说得我都开始有点期待你的反击了,你觉得你能拿什么来手段对付我,嗯?”
    不怕对方厉害,就怕对方太嫩不是自己对手,游戏还没开始就直接宣告失败,这样的场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然而她刚那番斗志激昂话语和熊熊燃起的自信,倒是给了他无限畅想,他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佟佳虽是年轻,冲动,倔强,不过,这也是她的独特之处,她就似一块璞玉,思维敏捷,临危不惧,适当程度的愤怒也是属于她的优点。他不介意她拿自己练手,只要她能保持这股打不死的劲头,只要自己能驾驭好她,只要她一心为他所用不为动摇,她终究成为自己拿手利器。
    孟灿山这话说得让她哑口无言,她久久未应,搜肠刮肚,竟一时不知作何回应,只微微垂眉,警觉地盯着他看。
    孟灿山才懒理她的怒目,淡然一笑,又道:“废话不多说,该继续我们的游戏了。”
    佟佳冷笑,“我连死都不怕,你还能对我怎样?”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惊恐之下,尽管双唇都在颤抖,硬是佯装淡定,悻悻道:“要杀要剐随你,但你最好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指不定下次开口求饶的便是你。”她昂起头,嘴角咧出一个弧度,不怕死的继续挑衅。
    好个不怕死的精神,不知为何,驯服她的念头越来越重,他心一横,冷冷地揶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如你求所愿,求仁得仁。正好我也洗耳恭听,听听你是怎么向我求饶的。”
    话音刚落,一旁待命的阿东便把她一把扛起。佟佳下意识一愣,很快,就放弃放弃反抗镇定下来。
    从刚开始的剧烈挣扎,到现在的心灰意冷任人摆布,所有的努力皆失之东隅,心里头的恐惧早已化作坦然,她心淡如水,既来之则安之,任命的闭上双眼。
    阿东把她丢到三楼拐角一处偏房。黑灯瞎火间她刚艰难起身,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逼近,在她心惊胆战的瞬间,无形中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脚底打滑,猝不及防倒在大床上,即便是柔软高级的席梦思,也霎时间震得她脑袋发懵。
    她稍未搞清此刻状况,危险却一步一步悄然靠近。
    情急之下,她想着转身向后逃,却出乎意料正中黑影圈套,他再次大力把刚站起的女人推倒在床,终身一跃,迅速骑跨在她腰间,以此固定住她扭动的身躯。她又惊又急,慌乱之中,毫不顾忌朝那黑影暴怒出拳。可不料,手刚一挥出去,即刻被黑影的大掌钳住,稍一用力,往反方向轻松一掰,手腕顿时关节脱位。霎时间疼得失声尖叫,怒不可遏痛斥道:“疼,放开我,你是谁?”
    那黑影却默不作声,趁她喘息空挡,紧紧抓住她乱晃的双手。
    佟佳大惊失色,“啊…你到底想干嘛?不要靠过来。”
    说话间,黑影手脚利索,迅速把她双手拷在床头。
    “混蛋,放开我!”她奋力扯着手腕,试着挣脱手铐,却发现手铐牢不可破,无从下手。佟佳急的大汗淋漓,颤着嗓音失控尖叫:“救命,快放我下来,不要这样对我。”
    “啪”一声,房间内蓦地灯光大亮,她这才看清,眼前站着一位身材瘦弱,面目极丑的驼背男人,手握着情趣皮鞭,皮笑肉不笑站在她床前,参差不齐的牙齿,三白眼阴森森的盯着她看。
    佟佳吓得瞪大双眼,深知危险已然临近,壮着胆子向他哀求:“求求你放了我吧,你不用这么做的,虐待我对你并没有好处,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好吗?”
    驼背男却置若罔闻,当着佟佳的面从口袋摸出一粒药丸,仰头吞下后,歪着嘴得意的笑。像是在欣赏濒临死亡的猎物,享受着虐杀前的快感。这样的笑容让她感到毛骨悚然,她惊惧地抖了抖,身体倏地凉了半截。
    “咻”一声,皮鞭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美丽弧度,快狠准落在她的肩头,锁骨处一阵痛楚迅速蔓延到心头,“啊,疼,你凭什么打我,快给我住手。”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两腿在空中乱蹬以缓解那股热辣辣的刺痛。
    驼背男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她。佟佳眼瞧着皮鞭再度挥舞出去,这一次,不偏不倚落在自己大腿根处,疼得她想跳起来打人。
    “变态,变态。”
    “我叫你住手,听到了吗,疯子!”
    驼背男仿佛听不懂她的话语,对她的暴躁对骂根本不予理睬。每一鞭挥出去后都激动的疯狂摇头,仰天长叹一声,爽得闭眼跳脚。佟佳看着他丧心病狂的变态举动,越来越肯定这人就是一疯子,还是极度残酷的暴虐之徒,这样下去非被她打死不可。她开始着急的四处张望寻求自救机会,无意间瞥见墙脚天花板的缝隙内,正隐约闪着一圈红色亮光,她断定这一切一定是孟灿山安排的,而摄像头的背后说不定就有人在暗中窥屏。
    正当她陷入沉思的时候,驼背男开始自顾自的诡异大笑,笑着笑着突然转过脸痴痴地盯着她看,这不怀好意的眼神盯得她寒毛倒竖,背脊发凉。一眨眼的功夫,男人又像变脸般五官迅速收紧,恢复一贯狰狞,怒目圆睁,神情愈加凶残狞恶,精神越来越亢奋激动。他急急忙忙脱掉上衣,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盒子,掏了几下从里面摸出两只巴掌大的东西。佟佳微微皱眉,疑惑的看了片刻,在彻底看清为何物的时候,一下便震惊得崩溃大哭。
    涕泗横流之间,哆哆嗦嗦的蠕动唇瓣,连声哀求那男人放过自己。
    她的举动与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只因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死穴,那就是极度害怕虫子,而此时男人手里拿的恰恰是最致命最令她恐惧的红玫蜘蛛。
    她急得大声哀嚎,惨白的小脸上挂满泪珠,身体控制不住瑟瑟发抖,恶心想吐的念头越来越重。不要,不要过来,求你了,千万不要过来,她在心里不断呐喊,救命,谁能救救她,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她是真的受不了这玩意,她会死的。
    然而那个鹰嘴鹞目的男人却对她的抗拒视而不见。他的眼神露出嗜血的癫狂,张牙舞爪,抓着两只巨大的蜘蛛向她缓缓走来,用凶残的手段一步一步把她逼向绝境。
    “救我,孟灿山,我求你了,快救我出去!”在这强烈的视觉冲击下,昔日的硬气已荡然无存,她开始慌不择乱的对着摄像头声嘶力竭的吼叫,沙哑的嗓音,怯怯的哭叫,不断哀求着孟灿山来拯救自己。
    此时驼背男已踱步到床前,露出黑牙阴阴地对她笑,手中的蜘蛛慢慢地往她胳膊上放。一秒,就差一秒,眼快着蜘蛛就要落下,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房门猛地被踹开。房内两人皆是一愣,驼背男停在半空中的手吓得缩了回去。阿东率先冲进来,三下五除二把驼背男反手一扣便压了出去。佟佳心有余悸长舒口气,却因为高度紧张导致脑供血不足,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就在闭眼之际,她看到孟灿山走进来靠着床沿边,神色淡漠的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视线再度回到她的脸上,神色平淡的说道:“这也没伤着多少,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向我求饶了。”边说边笑着摇头。
    佟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起头,哽咽泪目却仍旧抿着唇倨傲的笑:“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将你千刀万剐的。”
    “好啊,我等着。”男人不置可否,挑了挑眉,嘲讽的笑道。
    “我要让你后悔你的所作所为,让你…”眼皮是越来越重,话到嘴边却卡了壳,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直到窗外刺眼的光线照映进来,迷迷糊糊中翻了个身,这才猛然从床上惊醒,定睛一看,四处还是熟悉的摆设,果不其然又回到老地方。辛苦谋划一天的出逃计划,皆已付之东流,她摇头苦笑,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是那么微不足道,与他抗争的结果终不过自讨苦吃罢了,她头一次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放弃的念头如此强烈。她怔怔环顾房间一周,确定四下转危为安之后,被子一拉,随即又趟回到床上。
    阿东负责佟佳的一日三餐,每个时段都会端着食物进出房间,顺便收拾盘子,可接连两日盘内食物全都原封未动,满腹狐疑之时,却发觉屋内人只呆呆躺在床上未曾下地走动半步,两眼失神无焦的聚焦窗外,看着朝阳升起再到暮色四合,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娃娃。
    起初他还腹腓这女人无非又在挖空心思斟酌其他逃跑计划,再仔细一琢磨,这不吃不喝形如枯槁般卷缩在床上,精神状态肉眼可见越来越差,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猝然暴毙的局面可不是他想看到的。于是,在第三天下午把情况汇报给孟灿山,在百忙之中把他请了回来。
    孟灿山因为新的项目已通宵达旦了几个夜晚,事业场上春风得意,自然无暇顾及佟佳的事情,直到阿东把她的状况转达过去,他想了想后觉得是时候让她知道真相,翻过篇章步入下一个计划,这才应了阿东,当天下午便早早的赶了回去。
    这也是那夜过后再度踏入她的房内,几日未见,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番景色。
    床上女人无心茶饭,蓬头凹面,甚至双目凹陷,躺在床上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他稍微靠近些,竟能嗅到床上散发的淡淡异味,想必已是几日未洗澡,他顿感惊讶,踱步过去掀她被子,迫使她的目光看向自己。
    佟佳先是一愣,略微迟疑地偏过头,待看清来者是何人后,抿了抿唇,转而夺过他手中的被子,翻了个身,若无其事的继续闭目养神。
    孟灿山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往日还拼死拼活想要逃出自己手掌心的人,此刻突然没了求生意识和斗争欲望。他看她两日没吃没喝,颧弓凹陷,瘦到脱相的样子,竟生出一份好奇,猜测这女人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他俯下身来,轻轻拍她的背,难得好声好气的劝她:“如果是玩绝食装病这一招,上次已经用过了,不妨有点创意精神,换个新的玩法。”
    佟佳闻言,身子动了一动,良久过后才转过身来,艰难的朝她笑笑:“想多了吧,你未免太高看自己。我是累得不想再跟你斗下去了,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就不要来管我,没什么事就请你回去吧。”
    孟灿山微微挑眉,唇上勾起一抹笑意:“这个话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再说下去就没意义了。我从没想过让你死,那些手段不过也是为了惩罚你的不乖。识趣点的话就起来吃东西,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你不杀我没关系,我自杀好了,不用你动手,我自行了断自己。”她说得极为轻巧,语气平静,一字一句从容不迫。孟灿山疑惑望她,却见她面上已然没了往日的风采,眸子也变得淡漠无光。他讥笑一声,忍不住问她:“所以是打算不吃不喝,饿死自己啰?”
    她不带一丝犹豫,坚定的点头,咧开唇苦涩的笑了笑,像是肯定他的说法,接而又继续补充:“恕我无能,暂时只能想到这个法子。既然你不肯杀我,就不要阻止我的计划施行,我自个儿饿死自己,也无需你亲自动手,我解脱了,你也省心了,一石二鸟,多棒的计划不是。”
    孟灿山薄唇轻扬,面上露出赞许的神情,片刻过后,垂了垂眸,忽而说道:“没问题,你想死我也不会拦着你。但是在你死之前,有些事情我需要告诉你,等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再决定去死也不迟。起来吧,洗个澡换身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佟佳翻了个身,似对他的话毫不在意,背对着他说道“我哪也不去,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
    他愣了一下,他承认,他平时对她就像猫抓老鼠般的戏弄,等老鼠被彻底玩弄得没了抗争意识,他又觉得不带劲了,怒其不争,恨不得激她两下,让她恢复往日生龙活虎的精神,继续陪他玩下去。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不是很想我放你走吗?这样吧,我答应你,跟我去个地方,去了之后我就放你走,我说到做到。”
    佟佳却是不信他的话,抓过一侧被子试图盖住脑袋,却被他抢先一步截住仍过一旁。她无可奈何,再次转过声来,望着他咬牙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我被你折磨得还不够惨吗,你又想什么损招来害我?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去的。”
    孟灿山只是笑笑,起身径直往门外走,边走边道:“这可由不得你决定,二十分钟,整顿好自己后到车库找我,佟佳,不要逼我亲自动手,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一起去吧,了解真相之后我会放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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