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佟童预料的一般,在经历了波折之后,孟星云的生活依然很滋润,甚至滋润到让他的丈夫眼红。毕竟,苏子龙被起诉了,离坐牢只有一步之遥了。以他对妻子的了解,他可不敢奢望她会等他回来。
    为了不坐牢,苏子龙先是请港城最好的律师,也是他的亲戚张永明来帮忙。他跟张永明关系不错,时不时地一起打球,两家走动也很频繁,最重要的是,张永明是个热心肠,在港城口碑很好。苏子龙满怀期待地给他打了电话,让他没想到的是,张永明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张永明给出的回答是身体不好,他已经不适合高强度的工作了。而且,他的老婆刚动过手术,他把大多数精力都放在照顾家庭上了。他现在也就给企业做做顾问,至于法庭,他很久都没有去过了。
    苏子龙觉得这个理由很荒唐。不久前他还见过张永明,他健身初见成效,体型保持得非常完美。因为瘦了一些,所以人看起来更加精神,更加健康,就这么几天,他就生病了?至于他说的照顾家庭,那就更可笑了。在很早之前,张永明就已经跟他老婆貌合神离了,再说,他老婆动手术,那都过去大半年了,还需要照顾?!
    苏子龙很想大骂他一顿——如果不想给他当律师,那就明说,不要拿这些低级的谎言来应付他。但如果就这样撕破脸皮,那就真的没有机会让张永明为他辩护了。别的不说,张做律师,成绩还是很辉煌的。苏子龙不敢拿自己的前途赌,便讨好般地笑道:“钱好说,别看咱俩关系好,可是该给多少钱,我一分都不会少。”
    “真不是钱的事。”张永明的态度客气而又冷淡:“我的确不太适合给你当律师了,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找一个实力比我更好的。龙哥,我确实有一年多都没有上过法庭了,我的水平我自己清楚。”
    苏子龙恨得咬牙切齿,难道老爷子死了,就没人把他当回事了吗?就连张永明都可以欺负他了吗?他想骂张永明一顿,但是又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卑微地恳求道:“永明,你得帮哥一把,咱两家关系向来不错,老爷子那都是一辈子的交情。我现在有了困难,你不帮我,还能让外人来帮吗?”
    “对不起啊,龙哥。”张永明总算有了一丝歉意:“这个忙我确实没法帮你。不过,我能找一个比我水平更高的律师,而且我能让他从上海过来,食宿我全包,律师费我也帮你出。这样行吗?”
    张永明!你向来明哲保身,一到关键时刻就躲清闲!老子老早就看你不爽了!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犹豫了,你的好朋友舒云开也就不会死了!你只是看起来温和而已,其实你比谁都冷漠!你还不如我老婆!至少我老婆不会伪装,谁都知道她冷漠自私!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难怪苏子珊不喜欢你!她早就看透你了!
    苏子龙想骂人的欲望如火山喷发,但是他又不敢。苏家是没落的帝国,他不敢惹新兴的强国。再说,张永明说得滴水不漏,要是他发了火,那他就更不占理了。苏子龙没有骂人,他感觉这已经是忍辱负重的极限了。因为心中涌动着一股暗火,他的嗓子都哑了,声音也很无力:“谢谢你了,你也挺忙的,我不麻烦你了,我再问问其他律师。”
    张永明依旧很客气地跟他说了“对不起”,苏子龙忍不住冷哼——哼!什么对不起,你明明就是想早点儿挂电话。
    苏子龙没有搭理他的道歉,挂了电话之后,一抹夕阳照在他的脸上,那么美好的阳光,可是他却想哭。他五十多了,可是他摊上大事了,他是如此的脆弱无力,在被张永明冷漠拒绝了之后,他第一反应还是找他老子帮忙。可是他老子已经不在了,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他年轻时浪荡了太长时间,以至于没有交到什么有能力的朋友,现在没有一个人能帮上他的忙。更何况,朋友本身就是靠不住的。如果有亲人在身边,还有人能为他分忧。但是他的亲人都被他作没了,唯一的妹妹跟他反目成仇,老家的亲人也不愿意跟他有来往。
    夕阳明明不那么刺眼了,苏子龙还是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他呆呆地坐着,感觉自己也跟这夕阳一样,日暮西山,日子没多少盼头了。
    但苏子龙年轻时称霸港城那么多年,他骨子里还是有不服输的劲头的。自从收到传唤那天起,他就打算出逃了,只是舍不得国内这庞大的家产。如果他成了逃犯,那以后就不可能回来了,在短时间内,这些家产又带不走,想想就心痛。但是他坐过牢,他懂得失去自由的滋味,在金钱和自由之间,他肯定会选择后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更何况,他还有田一梅这个好帮手,国内的财产,应该会帮他处理好吧?
    他联系了田一梅,让她帮忙安排出逃一事。田一梅对他无奈了:“你怎么躲过一劫还有一劫?有完没完了?”
    “我也不想这样,可就是有人想害我,我能怎么办?”
    田一梅说,最近查得很严,不一定会有机会让他逃走,但是她会想办法。苏子龙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只要田一梅答应帮忙,这事就会有转机。
    他焦躁地等待着,田一梅很快打来电话,说道,可以安排他去俄罗斯,时间这么短,要弄假的身份证、船员证,还得打通各层关系,估计得花不少钱。苏子龙大大咧咧地说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要多少?只要可靠,我现在就打过去。”
    “人家不要转账,只要现金。”田一梅说道:“现金肯定更稳妥一些。”
    “好,我明白。要多少?”
    “先给五十万。这只是定金。我特意嘱咐过他们,我说你吃不了苦,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你走得还挺急的,肯定要贵一些。”
    苏子龙心里一紧,对方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他甚至有过一丝怀疑,田一梅会不会从中间拿回扣?但是以他对老朋友的了解,他又觉得不至于。他说道:“你牵个线,见一面,一起吃个饭,我总得了解一下,是不是?”
    田一梅顿时就不开心了:“苏总,你变了,你这是不信任我。”
    “你嘛,我肯定是相信的,但是那一群人,我又不认识,总得见一见。你放心,我肯定带着现金,如果他们靠谱,就交给他们去办。”
    田一梅不敢打包票,只能试试看。苏子龙虽然有钱,但是最近的花销太大了,他还是很心疼的。上次在医院丢了几万块钱的现金,他也不敢找回来,这次他可得小心谨慎,可不能再丢钱了。家里有个保险柜,里面放着一些贵重的收藏品,应该还有几捆现金。到了这个时候,谁都得感叹一声,有钱就是好,就连逃跑都有足够的底气。
    苏子龙回到家,打开了保险柜,差点儿没背过气去。保险柜里面的收藏品和现金都不见了,只留下了几个文件,还有一张纸条:“放心,你的东西我不至于偷,只是暂时替你保管而已。等你什么时候也舍得给我买爱马仕,我再还给你。”
    毫无疑问,保险柜里面的东西是被孟星云拿走了,苏子龙感觉后脑勺遭受了重重一击,眼前金星乱飞。孟星云不是脑袋空空么?她什么时候窥探了保险柜的密码?又是什么时候把重要的东西全给拿走了?
    还有,最重要的是,他什么时候给别人买过爱马仕?很明显,孟星云是在为某人的爱马仕而吃醋,而且这个爱马仕还是他送的。苏子龙给不少女人送过包,但是从来都没有买过爱马仕。他并不是买不起,只是那玩意低配版的不值得买,高配版的配货还麻烦。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他没有给女人买过爱马仕,孟星云吃的是哪门子醋呢?
    他给孟星云打了电话,让她把保险柜里面的东西还回来,否则就要告她盗窃。孟星云满不在乎:“咱俩是夫妻,保险柜里的东西是咱俩的共同财产,我替你保管,怎么能算偷呢?我压根就没有带走,就放在家里,你可以找找嘛!”
    苏子龙第一次后悔房子买得太大了,二百七十平米的房子,要从哪里开始找?更要命的是,他们并不止这一套房子。
    苏子龙威逼利诱了一番,孟星云却毫不在乎:“我早就离开港城了,你也找不到我。苏子龙,你进监狱吧!你烂死在监狱里吧!”
    这句恶毒的诅咒让苏子龙发了疯,他冲着手机狂骂了一通,但是孟星云早就把电话给挂断了。苏子龙仰头大笑:“果然,大难临头各自飞,古人诚我不欺!”
    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苏子龙喝了一晚上的酒,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第二天,手机响个不停,他也懒得接。他颓废地躺在地上,直到阳光照在了他的眼睛上,他才突然惊醒,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一定要生活在阳光底下。
    家里的现金被拿走了,他可以取钱,还可以跟田一梅借一部分——不,不用借,他可以给她转账。虽然他头发蓬乱,胡子拉碴,浑身酒气,但是他充满了斗志,他必须要为自由而奋斗。他奔走了一整天,那天晚上,他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干净,穿上一身得体西装,提着一个挺括的公文包,踩着锃亮的皮鞋,进入了一家私密性极好的日料店。他不像要逃亡,而是像去谈一笔昂贵的生意。
    田一梅已经带着两个人在包厢里等他了,他们像是生意伙伴一样握手寒暄。他们还没有进入正题,包厢门突然拉开了,苏子龙差点儿晕过去——警察怎么来了?
    “接到举报,说是疑似有人在这里从事毒品活动。”警察严肃地说道:“请你们配合调查。”
    田一梅一脸懊恼,狠狠地瞪了苏子龙一眼,仿佛在说——就你事多,要是不见面,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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