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乐告诉父母没事不要打电话来,他会调成免打扰模式安安静静地学习,发微信来就好他看到了会回复。不知是他们二人玩的太开心了还是说太信任他了,这些天父母真的没打电话来,他妈妈只是每天发微信叮嘱他要穿厚点,还问他有没有按点吃饭吃的什么这一类,时不时还会在他们的叁人群里发几张景点的照片。
    如果给他来个视频电话,他不就露馅了吗。距离父母回来还有五天,他妈妈给他打过一个视频电话。当时他就在民宿,刺耳的铃声响起时,他不动声色地插上耳机由着铃声去响,响着响着总就停了,他要装作手机没联网根本没收到视频通话邀请。
    女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说了一句:“委屈你了。”
    蒋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骗父母是他的不对,他心里很愧疚,他只能安慰自己他也没有做坏事,只是撒了无伤大雅的小谎而已。
    这天他忙的很。先是跑回家给他妈妈回了一个视频电话,然后拿了一些作业回民宿,最后在女人的陪同下一起去了廊桥酒吧。廊桥酒吧本来有两个吉他手,加上蒋乐这个临时工有叁个,现在有一个吉他手临时有事,老板就问蒋乐有没有时间过来,店里就一个人弹吉他也太寒碜了。
    蒋乐问女人能不能和他一起去酒吧听他弹唱,女人答应了。
    看到蒋乐和女人一起来,老板盯着他们俩一副玩味的笑。女人对此恍然未觉,可蒋乐被老板盯毛了,解释说女人只是拿他当弟弟,这两天要他陪她聊天和出去逛而已。
    老板还是那副笑容,制止蒋乐解释下去:“我明白我明白,懂的都懂,没事的。”
    蒋乐扶额,他根本就不懂。
    乐队演奏的舞台比地面高一大截,平台两边各有五级台阶,蒋乐不需要从台阶走,他只要轻轻一跃,就能直接跳到舞台上。这次也不例外,他在女人面前单手拿着吉他,轻巧地跳上台去,旁边有来喝酒的年轻女孩子压抑着犯花痴的惊呼声。
    他当然不会期望女人像她们一样惊叫“哇好厉害,好帅”之类的,那就不是她了。这个姐姐在越是人多的时候,越是表现得严肃端庄。蒋乐觉得她也不是装,在熟人面前侃侃而谈在一群陌生人面前马上就放不开,很多人都这样。
    廊桥酒吧的歌都是快歌劲歌,伴随着密集的鼓点,蒋乐大声地唱奋力地弹,一晚下来手指生疼。可是看着台下的人群,弹着激昂的曲调,蒋乐觉得这样的人生才是鲜活的,能纵情挥洒激情的舞台才是他最热爱的归宿。
    或许,等未来有工作了可以在业余加入个乐队吧。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对成年人辛苦的工作还没有太切实的感受,一切都是那么理想。
    那天收尾的歌是GALA乐队的《追梦赤子心》,这是蒋乐非常喜欢的一首摇滚乐,哪怕已经很累了,他还是以最饱满的情绪把这首歌恣意潇洒地弹唱出来,这首歌,要的就是情绪。
    ……
    向前跑,迎着眼泪和嘲笑
    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
    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
    继续跑  带着赤子的骄傲
    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吧
    有一天会再发芽
    ……
    这首歌的副歌部分热血沸腾,蒋乐唱的时候几乎嘶吼到破音,本来原唱也就是这种风格,一首歌下来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亢奋,全场顾客都跟着欢呼尖叫。
    因为和女人相熟而她又在台下看着,蒋乐今天一直绷紧神经特别注意,没有走调也几乎没有错音,完美极了。
    他在台上弹唱时,他看到女人大多数时候看着他一副欣慰的笑容,可时不时也会有些别的表情。
    似乎是非常震撼、非常受触动的样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
    “乐乐,看你在台上的时候,我觉得你天生就是属于那里的。”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甚至是嫉妒。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过你们这样的青春和活力,我上学的时候总是不停地做题不停地学习,我很少外出活动也没有任何业余爱好。哦其实是有的,我喜欢看书,但我没有任何能跟活力动感挂钩的爱好,我觉得青春就那么浪费掉了,现在再没能力像你们似的蹦蹦跳跳了,会闪到腰吧。你看我都叁十岁了,除了本行我什么都不会。我未婚夫嘛,虽然是做手工的,可他也不像我这样,他篮球打得很好,跳得很高。”
    “你在酒吧唱的歌我都很喜欢,虽然对我这种老年人来说有点吵了,可歌都是好歌,特别有张力,你这样的年轻人就该这么有精神头。”
    “我不光是喜欢那些歌本身。你是带着感情去弹唱的,你的歌很有感染力,你的吉他一响,你一张口,我就知道你有什么样的感情。”
    女人和他说这些的时候有点小兴奋,笑眼里好像藏着星星一样。不过蒋乐觉得女人在说大话:“你真的知道我在舞台上是什么感情?”
    女人轻快地蹦跳了两下,这原本不是她这个年纪会做的事了,可她因为听了一晚激情澎湃的歌,觉得自己仿佛也年轻了十几岁:“我当然知道了。你在家里和学校都被束缚和压制着,你想要自由。音乐是你宣泄情绪最好的窗口,你的吉他声和歌声里全都是你对自由的渴望。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只有在音乐里你才能冲破现实的藩篱,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地翱翔。怎么样?我这阅读理解做的如何?”
    站在路灯照射不到的阴影中,蒋乐停住了步伐。
    原本和他并肩行走的女人很快就超出了他四五步的距离,走到他前面。她站在前面回身望他,有点不解:“嗯?我猜错了?还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没有,我也觉得姐姐你上学的时候阅读理解一定做的很好。”
    女人很得意:“那是,我上学的时候语文成绩一直不错,可惜学了会计之后啊……”
    蒋乐快步赶了上去,他们并肩走着,路灯拉出的长长的影子也并着肩。
    回到民宿后他累得厉害,一挨枕头就睡了。他没想到自己会做梦。
    是他根本不该做的梦。他明明没有那个意思。
    他梦到女人涂着那支白日里被他嫌弃的正红色口红,坐在床边向他勾了勾手指,他仿佛受了蛊惑般的走到女人面前。
    女人问他:“乐乐,你说我这支口红会不会太红了点?”在口红的映衬下,女人原本白皙的脸颊看上去更白了,像一个美丽的女妖。
    和那天一模一样的问题,却是用妖冶的语气问出的。
    梦里的蒋乐点头:“是太红了,但是好看。”
    他喜欢她涂那支口红,可他白天是不会告诉她的。
    女人用那鲜艳的唇瓣亲吻他,他回吻,把女人按在床上,解开了她的外衣。她的身体成熟匀称,肤色和脸一样,是雪白的。
    女人打开双腿环住他的腰,在他进入时,女人在他身下娇笑,光裸的手臂像丝蔓一样攀上他的脖颈,凑在他耳边说:“发泄吧,在音乐上可以发泄,在我身上也可以。”
    于是他不管不顾地用力冲撞。
    梦戛然而止,蒋乐满身冷汗地惊醒,一阵后怕。
    他梦遗了。
    在学校压力很大,放假后又一门心思地弹吉他赚钱,他很长一段时间没出现过这种状况了。每次出现时他基本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可这次他陷入无尽的自责和愧疚之中。
    他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了,对一个刚认识不足十天的女人。他怎么可以这样?
    天蒙蒙亮,他们凌晨两点多才回来睡觉,现在才过去四个多小时,那个让他产生绮念的女人睡得正香。她没有涂口红,也没有坐在床边勾引他。
    现在睡在这里的是那个人美心善又懂他的大姐姐,而梦中的那个,真的是个女妖。
    他不可以在现实中那样对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心里很清楚。就算不是在这样一个易于呼救的民宿,他也不可能做出违背女人意志的事——任何女人都是一样。他清楚自己的力量早已强到可以去钳制一个成年女性,可他更清楚该怎样去尊重女性。
    更何况这个姐姐说过,他长得像她弟弟。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她知道这个被她看作亲弟弟的人竟然对她有这样龌龊的心思,一定会恶心至极。他决不能让她感觉受到一丝一毫的冒犯,如果她察觉到了什么,一定会从他的视野中消失。原本他们还能再相处几天的,每一天都那么宝贵。
    如果说他长的像弟弟只是骗他的呢?明明这个说法那么像是谎言。可即使真的是谎话又能怎样,女人这么多天都没流露出那种意图,那她可能真的没有这种心思。她和他年龄和境况悬殊,她也有未婚夫了,他们从来就没有任何可能。
    他束手无策。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无助,这样对一件事无能为力。
    还有一个道理是他本来就懂,姐姐这两天又告诫了他一次。
    不管有再大的诱惑都决不能出卖身体。卖身也好,卖肾也好,都是在出卖身体。身体受到的伤害会伴随一生,未来的自己会恨年轻时做出这样决定的自己。
    姐姐应该是看他居然为了钱答应陪她这个素昧平生的女人,担心他以后被人诱惑着做更进一步的事。
    他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做。从一开始答应姐姐时他就没想着要卖身。他还没成年,他时时刻刻担心被那些久经世故的大人们坑害了。
    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知道姐姐几乎没可能要求和他做这种交易,可如果她真的要求了,他可能会答应的。
    如果姐姐拿不出更多的钱可是又想这么做呢?他想,他还是有可能答应的。
    答应,不是因为钱,也就不是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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