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猝不及防,浑身一震,哇地喷出两大口鲜血。他们刚要喊叫,那四名摧风堂弟子却立即抢上,各各以二敌一,须臾间,便将那两名天台派弟子点住了哑穴,按翻在地。那两人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尸体转眼便被塞入了山石背后。从发难到藏尸,全套动作一气呵成,极为干净利索。
    朱于渊与顾游心大吃一惊,霍然跳起。但见殷寄梅的脸色已从方才的假意慰问,蓦然转成冷酷镇定。她举起手,轻轻一招,不远处浓树荫中竟有两名穿着天台派服色的陌生男子出现,那二人恭身一喏,便立在了深深树影中。
    朱于渊心中警钟大作,他正自思索应对之策,顾游心已气急败坏,拔步向前,边奔边喝:“做甚么!住手!”
    殷寄梅与那四名摧风堂随从闻声,昂首一望,脸色顿变。顾游心婀娜的身形一闪,早已飘到殷寄梅面前,纤手一扬,便要去拿她:
    “你为甚么杀害天台门下?你跟我走!”
    殷寄梅面色一沉,眼中竟露出凶光。她冷冷一哼,道:“行动!”
    她忽又将手一招,那四名摧风堂随从齐应一声,兵分两路,左右夹击,扑向顾游心。顾游心转眼陷入五人的包围中!
    朱于渊一言不发,策起刻碣刀,如猛虎下山般,霎时扑到顾游心身前。他将刀身一扬,一招“浊而徐清,冲而徐盈”如行云流水般使出,刀锋连绵,直指当先而来的两名摧风堂弟子。
    那两人如有心灵感应般,瞬时将腰一拧,转攻为避,竟在眨眼间便躲开了刀势。
    朱于渊心头一沉,暗道:“这两人身法如此快捷灵敏。绝不像寻常摧风堂弟子。”一转念间,顾游心已得了空隙,在朱于渊掩护下朝后疾退。她奔了几步,忽抬起手,一道白烟自掌中蹿出,紧贴山道,飞速朝上涌动。
    白烟去势极快,须臾之间,半山以上负责驻守的天台派弟子便纷纷瞧见。他们训练有素,立时各执武器。沿路而下,迅速迎向殷寄梅等人。行动之间,竟极为安静,无人呼喊张扬。
    殷寄梅一面指挥那四名摧风堂弟子围攻朱于渊,一面闪身到旁,她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巧玲珑的银哨,放入口中一吹,一连串奇特的鸟鸣声滚滚而出。
    半山以下亦有天台派服色显现。那些已被偷梁换柱的“天台派弟子”们纷纷涌了上来。山路当中,眼看便将展开一场混战。
    朱于渊一马当先。挥舞刻碣刀,封住敌人攻势。他情急之中,转头朝顾游心喝道:“快放总信号上天,通知别处人马速来救援!”
    顾游心脸色发白。率着众弟子,一面当头迎上,一面叫道:“峰巅战况未明。不到万不得已,莫要惊动华顶台!”
    朱于渊心中一震。立时住口。顾游心闪身而上,与他并肩挡在山道当中,她叱道:“你我同心合力。在此先挡一阵!”朱于渊道:“好!”
    殷寄梅亦不多话,长剑飞舞,专挑顾游心下手。顾游心轻功虽高妙,招式和内力修为却不如她,眼见只有闪避之能,却无还手之力。朱于渊欲待分身去救,去势却被那四名摧风堂弟子牢牢封住。敌众我寡,不得不回刀自护,
    招式来往间,朱于渊瞧准了其中一人的破绽,刀锋挥过,唰地切向那人右肩。那人猛地一惊,闪身便躲。一闪之下,衣裳已被割裂。朱于渊一瞥之间,却见那人肩上皮肉中,竟纹着大片大片诡异的花纹,观其形状,隐为半人半鱼的奇兽之形。
    他脑中“轰”地一声,恍然大悟:“这四人并非摧风堂门下!他们,是讳天的人!”
    他一面奋力格挡,一面飞快转念:“讳天的人为何会跟在殷寄梅身畔?殷寄梅为何要在约战之日,暗中指挥讳天势力潜入天台山?她到底是甚么身份?”
    耳旁又听到殷寄梅的叱喝声:“给我全力拼杀!让这些人统统死在面前!”
    那句“死在面前”一出,朱于渊顿如被雷霆击中:“原来如此!”顾游心似亦有所察,怒喝一声:“贱人,是你!”
    那一天的半夜,神乐观中,白泽宿处,他与一有家室的神秘女子拉扯纠葛的往事,瞬间在朱于渊脑海里浮起。
    那女子的音色、语调,分明就是眼前的殷寄梅!
    朱于渊又惊又悔,满腔恼怒,霎时化作刀意,滚滚而出。那被割衫露肉的讳天教徒抵当不过,哀号一声,率先踣倒在刀下。
    另三人奋力扑上,朱于渊双眼通红,瞧准了三人身法,又是一招“月有死生”劈出。
    这一招本取自《孙子兵法.虚实》,笔划虽简单,但虚虚实实,蓄着极刚劲的力量。那三人武功虽高,却不敢硬接。其中一人忽然回头,朝身后打了个唿哨。
    身后顿有冒牌天台派弟子涌上。顾游心召唤来的天台派弟子一见此势,立时奔前迎接,两拨服饰相同之人立时交上了手。
    朱于渊定睛一望,却暗暗叫苦。只见那些假冒弟子个个武功不凡,想来都是讳天部众。而己方的天台派弟子平时所练的大多是基础武功,虽平实,却不出彩,此时此刻,万万不是他们对手。双方甫一交接,天台派便立显劣势,招数一多,转眼便朝山上节节败退。
    朱于渊眼见顾游心与所率弟子力弱难支,凭他一己之力,就算暂时独挡一面,也绝不能持久。焦急之下,他抬眼朝旁边树丛一望,却瞧见朱云离正盯着自己,面有犹豫之色,他身上的披风不断颤动,似乎正自心潮澎湃。
    朱于渊喝道:“爹爹!”
    朱云离闻声一震,踌躇之意更浓。朱于渊一面挥刀格挡住讳天众人攻势,一面唤道:“帮帮我!”
    眼角瞥见朱云离衣衫一晃,不知是否将要迎上。朱于渊大声道:“爹爹,帮我!记住!您与我的约定,绝不更改!”
    分神间,讳天部众的兵刃猛地刺到。朱于渊运起乘龙步,险险劈开,一柄吴钩差点刺中左眼。忽听朱云离叱道:“离我儿子远点!”劲风激荡,他已闪身欺上。朱于渊心中一暖,又叫了一声:“爹爹!”
    朱云离喝道:“闭嘴,专心打!”朱于渊大声道:“是!”
    他父子二人当路而立,守势顿比先前牢靠不少。讳天部众共约二三十人,一时之间,竟成僵局。
    顾游心在殷寄梅的长剑逼迫下左闪右挪,她几度探手入怀,想释放信号通知其他人,却又怕惊扰华顶台上的穆青霖,万般无奈下,只得强行忍住。殷寄梅却越战越勇,一双俏目中,竟蓄着满满杀意。
    刀枪相击,叮叮当当。其声虽不能传到华顶台上,但其情其势,却已将远峰中的看客们惊住了。
    江湖看客们的视线,本都尽数投在华顶台,只见穆青霖与白泽交谈一番,白泽忽然动手。众人心情一荡,却又见白泽只与穆青露对了几招,便抢入亭中夺画。穆青露又不知作了些甚么,光芒闪处,白泽竟兀自呆立亭中不出。
    大伙正在低声议论,却有一道幽幽森森,又尖又锐的声音,从人群一角飘飘忽忽传出:
    “看呀!天台派和天台派打起来了!”
    众人吃了一惊,循声瞧去,却遍寻不见那发声之人。再低头一望,果然见两股穿著天台派服色的弟子在山道上打成一团,当中还夹杂着几名摧风堂部众。
    疑惑之间,那幽森的声音却又神不知鬼不觉响起:
    “天台派内部争权夺利,早晚都要分裂。这一次只怕真要被灭门喽……”
    守峰的天台派弟子疾叱道:“甚么人胡说八道!”那声音冷笑了几下,骤然消失。巡山者数度盘查,竟完全无法寻出是谁在发声。
    对面山道的打斗更激烈。负责镇守各峰的天台派弟子也自呆住了。他们想分身去救,却迟迟不见顾游心发出总信号指令,一时之间,顿如热锅上的蚂蚁,是去是留,踌躇难决。
    江湖看客眼见此景,不知对面的葫芦里卖的甚么药,一时议论纷纷,更有好事者,径自押起了赌注。
    朱于渊将刀一横,又击退几名敌人。转眼一瞧,顾游心那边已应接不暇。朱云离虽将自己与儿子所在处封得严严实实,却对顾游心的安危浑然不理。而殷寄梅正带着好几名讳天部众围攻顾游心,已几乎将她逼到绝境。
    朱于渊正欲抽身去救,但此番形势已是进退两难:倘若救了顾游心,虽然立即便能发出总信号,以调集别处山峰中的援兵,但自己这边的防守就会出现缺口,势必被一批假冒天台派弟子趁隙攻上山。援兵赶到之前,对方必能攻上华顶台,后果当真无法可想。
    但若不救顾游心,危机更是迫在眉睫。朱于渊无奈之下,瞧了一眼朱云离,却见他仿佛打定主意,只顾及自己与儿子的安危,却绝不肯理会顾游心的境况,更不肯对讳天部众全力施出杀手。此时又有几名讳天部众逼上,一钩、一刺、一棍同时攻到。朱于渊举刀一挡,以强劲内力硬将三人震开。他暗叹一声,心道:
    “唯今之计,只能先救游心,发出总信号,再一路追赶去华顶台。”
    刚要收刀回身,却猛然听到远远的华顶之巅,传来一记清厉破云的长啸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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