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雨笙听到这话,夹菜的手突然顿住了,放下筷子冷眼看向高震泽:“我说过,不许再提起星星。”
    这话说得意味不明,翟辰微微挑眉,发现高家其他人似乎习以为常,看来这话高雨笙以前确实说过。
    小时候他精神状态出问题,天天念叨要星星哥哥,家里人只会敷衍。后来他好起来了,这个词再从高家人嘴里说出来,往往都是不怀好意的刺激与嘲讽。高雨笙忍无可忍,不许他们再提。
    而高震泽听完,脸色却有些不好:“高雨笙,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刚刚宣布了继承人,这继承人就嚣张起来,让高震泽生出一种太上皇退位让贤立时失去威严的恐慌感。其他人默不作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恨不得高雨笙马上惹怒高父,好重新分配股份。
    “嗯。”高雨笙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鸡翅。哥哥给夹的鸡翅,味道比自己夹的好。
    后妈有心火上浇油一下,奈何还要维持自己贤惠温柔的人设,斟酌着劝道:“震泽,别生气,雨笙这孩子向来都是这么说话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意在突出高雨笙本质上的不礼貌、不孝顺,听到高震泽耳朵里却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高震泽噎了一下,但怒气也像戳破的气球不见了踪影。确实是他想多了,高雨笙从来都不是个会讨好爸爸的人,打从离开家自己去创业,态度就一直这么嚣张。
    虽然,这样的认知并不能让人感到高兴。
    坐在旁边的高闻筝,惊异不定地看了翟辰好几眼,脸上阵红阵白:“你俩,早就相认了是不是?”
    电视台做节目那时候,这个保镖就已经跟在高雨笙身边了。如果他就是星星,那她叫白睿去冒充岂不是个大笑话。
    高雨笙不理她,只安静地吃饭。翟辰却是饶有兴致地回答:“我记得星星是你那个律师白睿啊。怎么,他用火锅底料洗了个头回来没告诉你吗?”
    “怎么回事?”高震泽听出些不对来,转头问高闻筝。
    高闻筝企图糊弄过去:“之前有点误会。”
    翟辰正待再说什么,外面突然响起了警报声。
    这个别墅有安保系统,如果有人触动了院墙上的防护设备,就会发出警示。这个系统非常灵敏,当然灵敏也是有坏处的,偶尔被小动物不小心触碰了,也会这样。
    屋里的人倒是没有太紧张,高震泽示意管家出去看看。穿着西装马甲的管家,快步走出去看情况,刚走出去,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便没了声音。
    “呼啦啦”,那一桌正只吃饭的保镖霍然起身,快步走到大餐厅来,餐厅里的人都停下了用餐的动作。
    翟辰把挂在椅背上的包背到身上,竖起耳朵盯着门的方向,把高雨笙护在身后。
    客厅的大门敞开着,站在餐厅里,视角非常狭窄,只能看到一线院子里的风景。外面已经黑透,院子里用来观景的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全灭了。别墅区中相邻的房子间隔甚远,这里连邻居家的灯光都借不到,只剩泼墨一样寂静的黑。
    “出去看看。”高震泽冲保镖打了个收拾。
    两个职业保镖义不容辞地快步走掉门口,借着大门的掩护探头出去查看,似乎没看到什么异常。
    “管家?”保镖低声喊了一句,没有得到回应。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客厅的门比院子本身要高,门前的台阶有半米左右。高家的管家是一位职业素养极高的管家,做事谨慎周到,绝对不会出现在熟悉的院子里摔跟头这种低级错误。
    两名保镖对视一眼。一人率先蹿出去,扑到草坪上打了个滚,匍匐在草地上,赫然对上了管家的脸,禁不住惊呼一声。
    管家倒在地上,双目紧闭,熨烫妥帖的白衬衫已经被鲜血染透。也不知道是昏过去还是死了,保镖大叫一声:“不好,有狙……”
    话没说完,一颗子弹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射|入保镖的后背。
    “有枪!快进屋!”站在门口的保镖立时抬手关门,在关门的刹那,一颗子弹穿过门缝,打进他的右肩。保镖惨叫一声,用后背顶|住了大门。
    大门为了美观,做成了厚重的木门。然而木门再厚,也挡不住子弹。保镖刚刚捂着胳膊趴下,一颗子弹穿透下方门板,直接打在他的后腰上。
    拿狙的人,完全预估到了他的动作,一颗子弹也没有浪费。
    “啊——”院子里发生的事他们刚才没看到,这会儿一名保镖就死在了面前,高闻筝禁不住尖叫起来。
    “拉上所有窗帘,快!”翟辰咬住氧气管,抱着高雨笙往客厅中间跑。屋子里还能用的保镖就他一个人了,其他人见状,立时跟着他跑。
    这房子一楼是连通开阔的,客厅在中间,没有任何隔断墙壁可以做掩体。为了显示大气,这里家具都很少。挑高的构架造成了三面都有高达两层楼的大玻璃窗,在黑夜中亮着灯开着窗帘,无异于一群活靶子。
    说了拉窗帘,这群少爷小姐却没有一个动弹的,没头苍蝇一样跟着他乱跑。翟辰咬牙把高雨笙放到客厅中间的地毯上,随手把沙发倒扣过来挡住他,接着一个翻身窜到正应着沙发的床头,快速拉上窗帘。
    其实关上灯就可以一劳永逸地避开狙击,偏他是个夜盲眼。如果关了灯,他这个保镖就失去了作用。而闯进来的杀手如果有红外线感应之类的高科技,那就是单方面的屠戮了。
    拉上这面窗帘,那边还有两个。绕路跑过来的后妈和弟弟,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瑟瑟发抖地跑到高雨笙身边抱头蹲着。高闻筝慌不择路地跑过来,她为了美,给假肢也穿了高跟鞋,这会儿根本跑不快,被地毯绊了一跤直接摔趴下。
    “哗啦啦!”一面玻璃被子弹击碎,紧接着“噗”的一声在高闻筝身边的地板上打出一个大洞。
    “啊啊啊!”高闻筝吓得往前疯狂爬行。
    去刀架上拿刀的高震泽随手拉上一面窗帘,提着女儿的后领将人带到沙发区。彼时,翟辰已经拉上了最后一道窗帘,身形轻盈地冲回来,翻身落到了高雨笙身边。
    所有沙发都被倒扣过来,因为层层叠叠足够厚实,可以暂时抵挡狙|击|枪的攻击。
    “外面那是什么东西?”高牧笛白着脸缩在茶几边,用放倒的小茶桌挡着脑袋。
    高闻筝终于回过神来,拿出手机要报警,却发现屋子里没有任何信号,包括电话信号和网络信号。
    后妈抓住掉落在地上的固定电话,往外拨打,拿起来确实一阵盲音。
    “线被掐断了,”翟辰低声说,“这屋子有自动报警系统吧。”
    “失灵了。”高震泽沉声道,攥紧了手里的唐刀。这屋子的自动报警系统跟院墙上的警报系统连着,如果十分钟内不处理,就会自动响起整个小区都能听见的警报声,并自动通知辖区派出所。
    然而,现在早就过了十分钟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咻——”又一颗子弹打进来,直接穿透了高牧笛藏身的沙发靠背,打进地板中,吓得他惊叫连连。这次是从大门的反方向打过来的,也就是说,不仅仅只那一面有枪。
    所有的出路都被封死了!
    远处的狙|击|枪带了消|音|器,周围邻居都没有听到。不清楚外面有几架狙|击|枪,不能贸然出去。他们就这么被隔绝在了一个孤岛上,等着那位凶残的屠夫。
    未知的等待最是让人绝望,众人呼吸急促,甚至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为什么会有杀手?”高震泽瞪向最近一直被杀手困扰的儿子。
    高雨笙跟翟辰挤在一起,虽然也紧张,但远比其他人状态好,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个你该问高闻筝。”
    “我,我怎么知道?”高闻筝白着脸,往拿着武器的爸爸身边缩。
    “你雇的杀手,你会不知道?”翟辰四处看看,没见到趁手的武器,只能把弟弟挡头的小茶桌掰掉一根腿攥在手里。
    高牧笛趴在地上装死,骤然听到脑袋边有咔嚓声,吓得张嘴就要大叫,被他妈妈迅速捂住。“妈,你手好臭。”弟弟呜呜啦啦地说。
    高雨笙微微蹙眉:“不是你|妈臭,是空气臭。”
    翟辰一惊,使劲抽了抽鼻子:“糟糕,天然气漏了!”
    早年城市里用的是煤气,煤气是危险的一氧化碳,会导致中毒。最近几年,换上了天然气,天然气没有毒也没有味道,为了提醒市民安全,燃气公司在里面加入了臭味气体。
    如此明显的臭味,显然已经泄露很多了。
    厨房里还有一位厨师,这么明显的臭味那人不可能闻不到。翟辰从缝隙里看向厨房的方向,那边的灯是亮着的,却没有动静。
    “张大厨是不是……”高牧笛吞了吞口水,抱住妈妈的手臂崩溃地说,“我们把灯关了吧!”
    寻常情况下人在光明中才会觉得安全。但现在这种情况,黑暗才能给人些许安慰。就像小时候把自己蒙进被子里,自欺欺人地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妖魔鬼怪发现。
    “现在屋子里充满了甲烷,开灯关掉都有可能引起爆炸,”翟辰急道,“得马上出去,如果他扔个火进来咱们就都完蛋了。”
    二楼突然响起了破窗声。
    翟辰迅速抱着高雨笙滚到茶几底下,只听到“当当当”几声脆响,速度奇高的铁定就扎在了刚才他俩趴的地方。
    其他人尖叫着躲到沙发底下,楼上响起皮靴落地的声音。翟辰抬头,看到站在二楼栏杆处的杀手。
    那人穿着一身土黄色的迷彩服,身后背着一支带着消|音|器的狙|击|枪,手里拿着改造过的射钉枪。脸被典型的恐怖分子头套蒙着,只露出一双眼白多眼仁少的眼睛。
    “别动手,我是雇你的人,不要杀我!”高闻筝突然尖叫着举起手,向站在二楼的杀手示意。
    “高闻筝,你什么意思!”后妈趴在倒扣的沙发底下,大声质问。
    “我雇的你,我给你的钱。”高闻筝看到这杀手的模样,就清楚这是她雇佣的那个人,最初的最初,中介给她看的图片就是这么个套这头套的男人。她说着,试图站起来,安抚这个杀手。
    头套男似乎觉得有趣,拿着射钉枪指着下面的人。
    “我劝你不要再用那玩意儿,屋里的甲烷很快就会到爆炸点,射钉枪也有火药!”翟辰趴在茶几底下提醒。
    “是么?”杀手冷笑一声,再次扣动扳机。
    “咔哒!”一颗钉子急急射|出,直接打在了高闻筝的膝盖上。
    高闻筝不可思议地低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膝盖骨直挺挺戳进去一根钉子,这样的视觉冲击是相当大的。她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噗通一声趴倒在地,双手发抖地捧住自己的膝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语言:“说好了,我只买高雨笙一条腿,你为什么要杀我!”
    翟辰一言难尽地看向这位高小姐,在茶几底下挪动,把高雨笙压到自己身下,司机而动。
    “只买一条腿?”杀手摇摇头,直接从二楼跳下来,用射钉枪抵住高闻筝的眉心,“那你不是我的雇主。”
    “怎么不是!我第一次给你打了两百万订金,后来你兄弟被抓了,你管我要尾款,我又给了你三百万!”高闻筝吓破了胆,语速越来越快,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期望杀手认出来谁是雇主。
    杀手在空气中使劲嗅闻了一口:“的确,是你给的钱。”
    高闻筝大喜过望,想要再说什么。
    射钉枪的扳机发出了轻微的咔哒声:“不过,五百万不是买腿,是买命的。”
    “我,我后来一共给了你两千万,让你放过我!”高闻筝不明白为什么她给得钱越多,这杀手越不肯放过他,歇斯底里地疯狂尖叫,“翟辰,翟辰快点救我,你是保镖啊!”
    “抱歉高女士,我是私人保镖,只保护一个人。”翟辰嘴里吊儿郎当地说着,眼睛死死盯着杀手的手指,话虽这么说,但他不能让杀手再用射钉枪。什么时候到爆炸点谁也不知道,决不能冒这个险。
    “我给你五千万,你放了我们一家!”高震泽躲在沙发后面,冒出半颗头,“五百万一条命你吃亏了,现在市价是一千万。”
    翟辰听得嘴角只抽,莫名就想起一个词,小声跟高雨笙说:“薄利广销?”
    “……”高雨笙差点不合时宜地笑出来,生生给忍住了。
    老高总的这套生意经,并不能说服坚持薄利广销理念的杀手先生。那人无动于衷,直接扣动了扳机。火光电石之间,翟辰骤然发难,一把掀开茶几砸过去,顺手把高雨笙塞到沙发地下。
    杀手猝不及防地回身,一脚踹在茶几上。那茶几是昂贵的实木家具,有几百斤重,一脚没踹开却把杀手给砸了出去。高闻筝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射钉枪被砸飞了出去,杀手就地一滚没有被茶几压到。并不理会拎着木棍从天而降的翟辰,拔|出匕首窜到沙发区,拽着高牧笛就要割喉。
    “嗡——”高震泽拔|出唐刀砍他,被杀手轻松躲过,一脚踹在心口。
    作为一名富豪,为了自身安全,高震泽年轻的时候也练过。不过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懒惰,身体素质大不如前,知道怎么出招动作却奇慢无比。重重一脚踹在心口,差点把他踹吐血。
    而后,杀手转过身,看向藏在沙发底下的高雨笙,高雨笙也看向他。杀手一脚踹开沙发,高雨笙同时抬手,一缕金线从左手的腕表中激射而出。
    金线的速度快到难以捕捉,杀手猝不及防被穿透了肩胛。强如子弹的箭头,牢牢钉进了背后的墙上。
    然而这点痛楚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杀手冷笑一声,骤然从身后拔|出狙|击|枪。
    翟辰抡起一把单人沙发,直接朝杀手扔去。脚边的高牧笛嚎叫着滚开,杀手用胳膊缠着那细钢丝,拖着高雨笙一起翻身躲避。
    高雨笙是躺着的不好起来,被他拖拽着摔了一跟头,眼前银光一闪,瞧见那锋利的匕首冲着左腕直接砍来。想也不想地抬手格挡,错开位置让匕首砍在覆盖了手背的x金属护腕上。
    “铮——”金属碰撞的嗡鸣,顺着骨头传到大脑,震耳欲聋。
    因为这一动作,锋利的金属丝在杀手身上割出了大片血迹,这人却像是不知道疼一样,继续追砍。
    翟辰冲过来,一把抄起高雨笙,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远处跑。
    如果杀手不跟着跑,很快就会被金属丝切掉半个膀子。这下他终于知道疼了,闷哼一声随着翟辰跑。
    翟辰在旋转楼梯上绕了一圈,直接把人捆在了扶手上。高家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还没等欢呼,那看似被困着的杀手突然大吼一声:“都别动!”
    那声音粗粒沙哑,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在嘶吼。
    明明翟辰已经很快了,却快不过他微小的动作。在金属丝缠上的瞬间,他已经避开了胳膊,牢牢握着狙|击|枪。
    屋子里的天然气现在绝对达到了爆炸所需浓度,只要他开枪,这个屋子所有人都得死。偷摸准备趁乱逃跑的高牧笛母子顿时定住了,翟辰也不敢动了。
    “呲——”身后忽然传出了漏气声,翟辰暗叫不好,肯定是背包里的氧气枕破了。高雨笙眼疾手快地伸进去,紧紧捏住那道被划烂的口子。
    作者有话要说:一周之内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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