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贺氏贵妃,教养皇子失德,降为妃位,禁足于……”
    贺焉是没有封号的,因为不喜欢,所以这降位的圣旨少了一句,她听着露出个微妙的神情,早知道就要了,还能多赚点浅薄的乐趣。
    “还请贺妃接旨。”传旨的太监瞄向躺在榻上吃着果子的女人。
    贺焉放下果子,打了个哈欠,面上不见喜怒悲伤,她曲指敲敲小几:“放这吧。”
    “贺妃如此藐视皇恩,恐怕……”
    天家便是如此了,降位是恩泽,什么都是恩泽,贺焉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嗤笑一声:“不能藐视,也藐视多回了。”
    太监被堵得哑口无言,的确,贺妃做派一向如此,他放下圣旨,准备离开,正巧遇见了失落回来的小贺东。
    “娘亲,我今儿去找弟弟玩,没见到他。”
    娘亲,弟弟,听听这些词儿,哪里有个皇家子弟的样子,太监压下嫌恶道:“大皇子,您往后不可随意出宫。”
    “为什么?”母子二人异口同声。
    “这……”太监愕然,母凭子贵,子贱母轻,谁人都懂的道理啊。
    “圣旨只禁了我的足,关我儿什么事?”贺焉抚了抚儿子软发,她问得无辜,仿佛是真的不懂,说罢又接了句,“若真想禁我儿的足,让他再起一道旨来。”
    最终,并未有第二道圣旨传来。
    武帝不会彻底撕破脸面,贺焉心知肚明。
    “娘亲,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小贺东搂着母亲的腰,他出去玩一趟,娘亲就被禁了足。
    “是娘亲做错了事。”贺焉用力揉搓儿子小脸,然后偷偷跟他说在宫殿哪里有个破口可以溜出去玩,不会被人发现。
    彼时贺东年幼,好玩耍,听见还能出去玩,就没再多想,只随着日月变迁,一道又一道降位的圣旨压下,他与娘亲所住的宫殿越来越偏远简陋。
    “娘,你当初做的错事是不是没狠下心一鞭抽死他?”十五六岁的少年挺拔,他桀骜地扬扬了唇角,红瞳神采奕奕。
    “抽死他,算便宜的了。”贺焉用枯枝轻戳儿子的手臂指示抬高落下,武帝生而不教,她就亲力亲为,习字练武,一点不落下。
    如今的贺焉已被废为庶人,幽居冷宫,武帝多次前来,旁敲侧击暗示于她,只要肯服软,肯开口,就会复其位份,祭大皇子之名入宗庙,男人自认已是退让许多,望她不要执迷不悟。
    可有那么一种人,跪下了,也断断不会仰头乞怜,她只会看着地,尘归尘,土归土,到万物终结之时,亦至死不渝。
    母亲闭眼离去的那天,是贺东第一次与所谓的父亲对面而立,不是以前那样,躲在角落偷看男人明h的背影,又或是被他摁在椅上险些挖去双眼。
    “你来做什么。”贺东低头看着武帝,不卑不亢。
    武帝上了年岁,又因沉迷女色身体空乏,他微微佝偻着后背,抬目盯着眼前的长子,对上殷红的瞳孔感到一阵心悸,他侧头将目光落在棺木中,他的焉儿连死都穿着红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会后悔的焉儿。
    人死才知情深,即便这情是虚情,是假意,武帝唏嘘道:“你该称呼朕为陛……父皇。”
    贺东听见露出个匪夷所思的神情,他无声地骂了句粗口,拨开武帝想要触碰棺木的手,狠力关上棺盖,三长两短的木片隔出小小窄间,但再小,也b偌大的皇宫自由宽敞吧。
    埋在心头多年的尖刺终于没了,容妃丑陋面目昭然若揭,她看出武帝对于贱子丧母的怜悯,借钦天监之口又一次将祸国灾星的w水泼向了贺东。
    克母克父克国,本是必死之局,容妃却低估了一个男人对于亡人的悼念,武帝每每午夜梦醒都会忆起贺焉,想着她黯然神伤,责怪她为何那般倔强。
    最后,武帝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保住了贺东性命,甚至以皇子之礼相养,时隔一年适逢朝廷缺人开垦荒山寻矿,他便借此指派贺东去,父子千里相隔自然是解了朝堂喋喋不休的相克局面。
    “皇上对大皇子还是心软啊。”
    “父子情深啊到底是。”
    “你说大皇子还会回来吗?”
    太监宫女的窃窃私语,贺东听得一清二楚,他收拾着母亲寥寥几件的遗物,在心里嗤笑,去他娘的父子情深,老东西就是怕落个杀子的骂名。
    男人勒紧包裹,临走前放了把火,翻身上马时听着身后传来的急躁呼喊,说不出的痛快。
    长着桃花眼的三皇子穿得单薄,他双手揣在袖中于宫门口等候多时,微抬下颚看向火光熊熊处,惬意地眯起眼,“还回来吗?”武帝负的从不只贺焉一个,他的母妃也曾住过那儿。
    同样的经历,让两个不受宠爱的皇子相识。
    贺东正视着已经得了老东西宠爱,还故意穿得破漏的三弟,对方的理由是太过于温饱会忘记曾经经受的苦难,他咧嘴笑得低劣,“回个p。”说罢大喝一声挥动鞭子。
    马嘶长啸,似有鹰唳破穹隆,达九霄。
    三皇子摸摸鼻子扶去灰尘,重新揣回双手踱着步子往回走,出来太久,他母妃该着急了,母妃着急,少不得要好好哄上一番。
    “三弟是去给大皇兄送行的么?”二皇子双手背负在身后,立在长街下。
    “二皇兄来晚了。”三皇子不答,只绕过他,淡淡道。
    一个两个,都是贱子,贱子也只配与贱子亲近为兄友,二皇子持着的笑容破裂,他森然盯着绝望而去几不可见的影子,眼底有难以揣摩的情绪在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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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叔母亲是个很厉害的姑娘!我好喜欢大姐姐
    宫里部分写得比较生疏,大概这样,有机会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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