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宗辉此刻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事实上,当初组织鉴定的时候,确实也有人提出异议,只是给出的理由并不能让大家信服,于是蔡宗辉就舍弃了这样的观点,却没想到,他才是错的。
    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他估计要被别人给笑话死。
    张庆帆此刻非常无语,搞半天,蔡宗辉组织的鉴定会给出的结果,居然是错的,以这种结论来查案,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结果摆在这里,方昊就没有再做点评,总要给蔡宗辉一些面子,免得交恶。
    既然重新有了结果,张庆帆这边也有新的调查方向。
    以他目前了解到的信息,被害者是本地古玩行里的一个小卖家,用古玩界的行话,他是个“包袱斋”。而这些东西很可能都是被害人即将出售的商品。
    现在,这些东西都是赝品,就要考虑,被害人是不是因为骗了人,导致被报复,还是说,因为一些利益之争,导致被人谋害。
    张庆帆沉思了片刻:“方昊,等你这边的事情解决了,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凶案现场看一看?”
    方昊表示没问题。不提钱珉的关系,他也要投桃报李。
    只是,两人的对话让蔡宗辉非常尴尬,但技不如人,他又能说什么呢?也只能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为自己争口气。
    这时,住在隔壁的李明超过来敲门,告诉方昊,马鸿飞又打电话过来,问他们什么时候到。
    张庆帆得知了马鸿飞现在的位置,提议最好明天再去。
    两人肯定听从张庆帆的不意见。
    李明超给马鸿飞回电,电话很快就接了:“飞哥,我们明天上午过去,你要不要跟昊哥说两句?”
    马鸿飞沉默了一会,这才说道:“算了,明天咱们见面再聊吧。”
    “你现在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使用暴力?”
    “我暂时没事。”
    见马鸿飞好像不愿多说,李明超告诉他,万事小心,随即挂了电话。
    这边李明超打完电话,张庆帆便提出了告辞,相约明天再见。
    送走了张庆帆和蔡宗辉,李明超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飞哥是怎么回事。”
    方昊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了,什么情况,明天去了就知道了。”
    “嗯。”
    两人又聊了一会,李明超就返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天上午,跟张庆帆会合后,三个人坐着李明超的车,前往马鸿飞被扣的村子。
    那个村子在山区,最后一段盘山路,李明超不太敢开,就换了张庆帆驾驶。
    张庆帆是个老司机,开车很稳,只是李明超坐在副驾驶,看着盘旋的山路,以及山路旁边的崖壁,他就恨不得刹车在自己脚底下。
    快要到山村时,前面有一辆越野车在那慢悠悠地开着,旁边虽然可以超车,但这只是山路,不好乱来,万一出了意外,就有可能车毁人亡了。
    好在快要到村子了,大家也就按下心来,跟着前面的越野车,本来十分钟的路,硬是多开了五分钟。
    由于村里的路不太好走,张庆帆把车子停在了村口一处可以停车的平台,那辆越野车也停在了不远处。
    方昊下车,就看到从越野车上走下来一位气质出众的中年妇女,她还带着一位女保镖和女司机。
    方昊朝那边看了看,接着就在张庆帆的带领下,朝村子走去。
    中年妇女见他们要走,连忙用一口带着邢州方言的普通话大声问道:“老乡,你们认识丁大洪吗?”
    张庆帆回道:“不认识,我们都不是这个村的人。”
    “哦,麻烦你了。”
    邢州的山村很有特色,房子基本都是用石砖垒起来的,虽然已经有些年头了,看起来挺有特点。不过从村子的风貌来看,这里确实比较贫穷。
    经过打听,三个人很快就到了一户民居前,李明超马上就去拍了拍门:“有人在吗?”
    很快,一位中年汉子前来开了门,他打量着三个人,目光中带着警惕:“你们找谁?”
    李明超说道:“我们是马鸿飞的朋友。”
    中年汉子听着李明超的京片,眼中的警惕少了些许:“就你们三个?”
    “是的,我朋友现在在哪呢?”
    “在屋里呢,进来吧。”
    中年汉子让三人进屋,随即关上了门。
    方昊很快就见到了马鸿飞,看起来除了有些憔悴之外,其他一切正常,只是看到方昊,表情多少有些尴尬人,但还是跟他们打了招呼。
    方昊一直不太明白,马鸿飞为什么好像在刻意避他一样,难不成,现在这个还是针对他的局?
    方昊觉得应该不太可能,如果是这样,以他对马鸿飞的了解,现在肯定已经目光躲闪,不敢直视他了,更别说打招呼了。
    李明超看到马鸿飞这个样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于是说道:“我们也到了,咱们是不是把事情敞开谈谈?”
    中年汉子说:“这有什么好谈的,只要把钱赔给我们,我立马把他放走。”
    李明超说道:“你们这算是非法拘禁,是违法行为!”
    这个时候,坐在马鸿飞身边的半百老人说道:“什么违法不违法的,他弄坏了我的东西,就要赔钱,我没有把他绑起来,已经算客气了。”
    带他们进来中年男子挥了挥手,说:“别废话了,你们带钱没有,我那个手镯可是很值钱的,我也不是想坑他,给我四十万,我现在就放人。”
    方昊开口道:“我们既然来了,肯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你把东西给我们看一看,如果真值四十万,我们肯定会把钱赔给你。”
    中年男子说:“我也是讲道理的,东西肯定要给你们看一看,要不你们还以为我是讹钱的呢!”
    说完,中年男子去把手镯拿了出来。
    方昊先问马鸿飞,他打碎的是不是这只手镯,得到确认后,他正想拿起来打量,又多了个心眼,从包里拿出了一副手套,这才拿起断成三截的手镯。
    这只手镯以和田黄玉为材,致密温润,局部有沁,从整体判断,应该是清早期的作品。
    黄玉为和田玉中稀有珍品,因其黄色向为皇家所推崇。这对玉镯规格大,耗材亦多,形制古雅,光素无纹,而琢磨精良,在当时即为富贵人家所享用,要说它值四十万,到也不是夸张。
    可惜,手镯已经断成了三截,而且看痕迹,应该新断的,只是方昊观察断截面时的一个发现,让他感觉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
    其实从马鸿飞的表现来看,这也是明摆着的事情。
    方昊把手镯放回了桌上,那中年男子就说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这是不是一件老东西?”
    方昊微微点头:“东西确实是老的,但要说值四十万,我觉得不太合理,要不打个五折,你如果同意,我立马给你转钱。”
    中年男子连连摆手:“你要说便宜个万儿八千,我还能同意,哪有你这样,直接便宜一半的,你当是买衣服呢?”
    方昊微笑道:“这位大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只手镯的来历,咱们大家心知肚明,赚个二十万,不错了。”
    说话的时候,他还朝地下指了指。
    中年男子脸色一变,正想开口,老人率先说道:“小伙子,你看来确实是个行家,这样吧,我同意便宜十万。”
    方昊淡淡一笑:“28万,这个数字也比较吉利,你同意,我立马给钱。”
    老人犹豫了一会,说:“那行,就当交个朋友吧。”
    方昊问对方要了银行卡号,很痛快地转了账。
    中年男子收到了到账短信,朝着马鸿飞肩膀重重拍了拍:“小子,辛亏你有这样的朋友,否则就去挖煤抵债吧!还有,我再警告你,有些人不是你能惦记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马鸿飞没说话,跟着方昊他们出了门。
    中年男子送上门,就对着老人说:“叔,你怎么答应便宜这么多啊!”
    那可是12万块钱,得买多少猪头肉吃啊,他想想都觉得心疼。
    老人说道:“人要知足,咱们能赚这些也算值了,而且那小子别看好像个文弱小白脸,实际上,我觉得这个人挺狠的,咱们又人少,还是老实一点为妙。另外,咱们得出去躲了躲了,要是被人找上门来,咱们可就得吃牢饭了。”
    “对,我去收拾一下……”
    另一边,方昊出了门,便关切地问马鸿飞:“怎么样,没事吧?”
    马鸿飞脸上挤出了些许笑容:“没事,你放心,你的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钱的事情你别担心,慢慢来。”
    方昊说到这里,见已经离的那户人家有些距离了,他就跟张庆帆说道:“张大哥,我建议你派人调查那两个人,他们很可能刚刚盗了一座墓。”
    张庆帆刚才就有所猜测,现在听方昊这么说,就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昊拿出其中一枚断的手镯,指着上面的截面说:“你这戴面上,有泥土的痕迹,我认为它沾的应该是五花土。”
    五花土是考古学术语,是指挖土坑墓时,会将坑中各层颜色不同的熟土和生土挖出来,下葬后,再将这些混合土回填坑中。
    方昊接着说道:“这一点,咱们回去用仪器验一下就知道。另外,这手镯的沁色等表现,也可以证明,它就是一件刚出土没多久的生坑玉器。”
    昨天方昊鉴定时的表现,让张庆帆很相信方昊的判断,马上就表示,会派人跟。
    李明超这才插嘴道:“昊哥,照你的意思,这手镯应该是在墓里就打坏了?”
    “是的。”
    马鸿飞见大家的目光都投在他的身上,终于说话:“我当时看到这枚手镯的时候,它是放在盒子里的,当时我正要拿,不知怎么回事,手一滑,盒子就掉到地上,里面的手镯也碎了。”
    李明超说道:“他们肯定在盒子上做了手脚!”
    马鸿飞苦笑道:“后来,我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局,但根本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事除非有监控录像,否则确实无解,马鸿飞无论怎样,也得赔钱。
    一行人上了车,张庆帆发动了汽车,向山下驶去。
    考虑到马鸿飞一直都在沉默,导致车厢里气氛都有些压抑,李明超虽然很想知道,马鸿飞为什么会去买手镯,还是先按下来,讲别的事情。
    开车的张庆帆问道:“方昊,这手镯断成这样,还有用吗?”
    “当然有用。”
    方昊说道:“可以使用金镶的形式,让它更有一种独特的美。”
    金玉镶嵌既是一种传统工艺,作为一种技巧又被运用到玉器的修复上,例如翡翠、白玉手镯,原本都是光洁润圆的整体,在撞碰折断处会出现圆环上包一段金箍。
    有些损伤的玉器、翡翠饰品,经过镶嵌,甚至可以达到完美精致,不露一丝缺陷的程度;手镯、玉器上的伤痕、裂痕被华美的雕金外表和金玉统一和谐的组合完全掩盖。
    李明超说:“用金镶的的法子好是好,但就是会破坏它的原始模样。”
    方昊笑着说道:“那就再用一种传统修复工艺,胶物和打孔结合,如果是老师傅,最终的成品,基本很难看到裂痕。”
    古人的智慧也是无穷的,很早就发明了这种工艺,至于当时的胶物来源,主要是采集植物、动物以及矿物制成,比如生漆即是一种粘合剂,像成语“如胶似漆”就显示了漆与胶之间的相似性,良渚文化墓地就曾出土了许多用漆粘嵌玉片的文物。
    一般来说,胶粘方式的耐久性和坚牢性有限,而钻孔的修复方式有碍美观且连接部分的相对位置可以变化,因此我国古代也将两种方式结合起来进行玉器修复。
    具体到现在这只断掉的手镯,可以用工具在手镯断裂两端钻孔,随后使用连接材料加上胶物,通过穿孔将断裂部位紧密接合,这样修复后,就比较牢固了。
    之后为了使修补部位的颜色与其周围玉器的颜色相一致,先要用修复玉器的同种、同色原料研磨成粉末,如孔雀石、青金石等;也有用相同颜色的原料调于填料中,然后再填补,打磨。
    这样修复好的成品,从外观来看,基本不会有多少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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