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脑袋又疼开了,一阵轻一阵重,头上发热,心里难受。他像一条生了病带着伤的忠实的狗一样,只机械地跟定侯四屁股后走动。这几天,小子就时时发热,一发热,眼球就模糊疼痛。转过一道道楼梯,傻大个不敢往窗洞外看,他怕见雨水,看了就要发狂。他生病了,病得很重,他很愿意这样跟着别人的大腿紧走。他忽然想到,自己是不得狂犬病了,怎么心里就特别想冲谁汪汪几声呢?大兵心慌慌着举手臂抹汗水,又拿手指擦了遍眼角,手指上擦下一条黄鼻涕样的黏液。他使劲挤挤眼睛,为自己突然有这个想法而感到好玩。
    傻大个早已习惯了听命于人。几年来,小子把侯四视作主人,而他就是一条只知为主人效命的狗。此刻,尽管昏头胀脑地烦躁,他还是紧跟着前面的两条腿走,他明白主人要带他去干死个警官,这就是他的使命。楼道反复折叠,一直向上,每踏上两道楼梯就迎来一个窗口。窗口外蓝幽幽的,有时远处一条闪电映进来,瞬间画在墙壁上、消失在步道里的刀光剑影令傻大个愤怒。尤其被强光刺到眼睛,每次他都发狂。他发狂是因为他看到的外界不再是原来熟悉的世界了,他的视网膜发生了变异,他的听力变得异常强大,他的嗅觉也突然异常灵敏,他甚至有一种要抬起一条后腿往墙角刺点尿的想法。
    又一片刀光剑影在楼外闪耀,接着传来轰隆隆的雷声。白光消失了,傻大个抬头翕动鼻翼嗅嗅湿气里带来的焦糊味。清新的焦糊味令他气恼又兴奋,这种刚从窗外扑来的气味一下子将他一直捕捉的先后两个人裆部弥散出的那两小丝丝荷尔蒙味道给掩盖了,这勾起了他追踪到底的兴致。但同时,傻大个看到楼外出现个奇怪的图景:那是个黑白世界。烟雨濛濛,几簇通天塔、塔吊,一荒凉的渡口。不,那是西方电影里穿着衣帽相连件长袍,从头到脚包裹得只剩一张骷髅脸,手握一把刀头细长的大镰刀的地狱引渡者。“来了!”傻大个开口哀嚎把走在头里的侯四吓一跳,侯四恶狠狠地转身,轻声问道:“谁?”傻大个话不成个,哆嗦着回道:“欧……洲的牛……头头,马啊面!”看侯四没听明白,小子讨好解释,“外边来了。拿一把长柄镰刀,欧洲中世纪生命收割者……”傻大个手指窗外就往后缩,被侯四探手薅住头发,拖上来就是一脚。侯四骂了一句,示意傻大个前头走。
    傻大个的意识在清醒和混乱、虚幻与真实间来回晃动,刚才看见的那个恐怖渡口的景象还在飘浮,就在他的眼前漂浮,他不敢再往窗外望。恍惚间,一个引渡者扬头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一张骷髅鬼脸从宽大的衣帽黑影里隐隐清晰、显现,甚至冲他展开一个笑容。这里原本就处于一块湿地的边缘地带,引渡者和它们的船仿佛已经存在了十万年。此岸,彼岸,而船滑翔在看不见的水面;引渡者冷冷的,其肩头那奇怪的镰刀像一把死亡挠钩,令人魂飞胆寒。
    傻大个脚步再次慢下来,侯四捣来一拳,小子激灵一下再次清醒。他突然记起要去攻击,去攻击上边那个警官。世界一片混乱、痛苦,那个警官拥盾舞剑,守在那儿挡在道上,他死有余辜。他不允许聚众赌博,他严密稽查吸毒、贩毒者,他保护所有那些漂亮的女人和秩序,他限制……他立在战场中央,惊得大兵我东躲xc傻币!”
    “哎呀!打我眼睛看不见了。”
    “傻币,你再吵吵,我打瞎你,快点!”
    “四哥,外面扛镰刀……”
    “你见鬼啦?傻币!扛镰刀,那不塔吊吗!”
    在疯掉前最后一小段的清醒里,大兵被主人毒打着沿陡峭狭仄的楼梯往前蹿。嗓子眼干巴巴的,肺要炸了,他实在是提不起速度,干脆四肢着地爬行。谁是傻币呀?大兵手脚并用,边爬边想:瘦猴子那样的,都整三四个媳妇。你等我哪天赢着钱的,我也穿两件名牌,上大商场划拉个漂漂亮亮的营业员,把她肚子搞大,完喽我再上酒店、发廊发展几个。等我有大钱的,我也泡个老师,姘个机关公务员。楼下那漂亮个警花我都睡了,四哥你看着,我大兵比瘦猴子强!
    看到直升机在盘旋了,晕晕的感觉不是来自这遥遥摆摆的高层建筑,看来自己再没力气往上蹬了。胸口发闷,呼吸费力。陈翥警官果断地选准方位,开始挂指示灯。空军那架直升机上一道强光打过来,从这摩天大厦上半截扇面扫过,那个飞行员在细心地搜寻目标。飞机已经绕这几座大厦飞过两圈了,从这有些倾斜抱在一起的大楼的倒伏方向上,飞行员判断出舷窗左侧这一座正该即刻炸掉。但那里并不见目标指示灯亮,耳麦里传来塔台要m16、m21再降低高度、严密搜索目标灯火的指令。m16已汇报发现目标区域楼顶出现指示灯火,一处、两处、三处,但塔台没收到另外两处目标发现回报,没接到地方上楼区人员撤离完毕的回话,塔台尚未下达轰炸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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