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国王见了通关文牒,得知了唐僧“大唐御弟”的身份。
    也不管什么吉日不吉日,吉时不吉时,当天便要让公主和唐僧成亲。
    虽然本世界无论什么国家都讲汉语,但天竺娶亲嫁人的规矩,和中土可是大不相同。
    公主在外面忙活,唐僧却在等着人来“接亲”。
    唐僧坐在花床上,口中不住的念叨:“悟空啊悟空,你快来救我,否则大事不妙矣。”
    念了几声,忽见屋内出现一只蜜蜂。
    这时节当然不会有蜜蜂,更何况是皇宫内院,显然是孙悟空变的。
    唐僧心中大喜,道:“悟空,快来救我。”
    孙悟空道:“师父便在此地成亲,享受人间荣华富贵,岂不是件好事?”
    “休要胡言乱语,为师之心,你岂不知?”
    “师父莫恼,老孙不过是开个玩笑,前日在布金禅寺,那老和尚让咱们帮忙捉妖,此番正好看看公主是真是假。”
    唐僧这才放心。
    过不多时,宫娥侍女来寻唐僧,带他去“拜堂”。
    孙悟空附在唐僧耳边,跟着一起去了。
    到了鳷鹊宫,孙悟空见公主身上有些妖气,但并不凶恶,心知这必然也是有主的妖怪。
    也不顾及会不会吓住国王,孙悟空现出本相,金箍棒当头轰下。
    “好孽畜!你在这里以假乱真,只享受些人间富贵也就罢了,偏偏贪心不足,还要骗我师父,破他的真阳,真真是岂有此理!”
    玉兔闪身避过,厉声道:“我自受用我的,干你这弼马温什么事,岂不知‘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之理?”
    “呔!好妖精,吃俺老孙一棒!”
    “你也吃我一招!”
    很多人都觉得玉兔是个弱鸡,这是错误的。
    事实上,玉兔的实力,在西行之路的妖怪中,可以排入上等。
    青狮白象如果不用吞噬和长鼻,只比斗武艺,未必能够打赢玉兔。
    原剧情中,孙悟空和玉兔斗了足足半日,也没有占到上风。
    直到用了分身神通,千百条金箍棒一同轰下,玉兔才败走。
    玉兔看起来是萌萌哒的小兔子,实际上在月宫的时间比太阴星君也只是略短。
    长年累月吸收太阴月华,积攒了浑厚无匹的法力。
    她的武器是捣药用的玉杵,乃是混沌初开之时诞生的先天灵宝,上有三元四相五行瑞气,和金箍棒以硬碰硬,丝毫不落下风。
    杵这种武器,类似于短柄锤,多是佛门炼体修士使用。
    少林七十二绝技中有“大韦陀杵”,藏密喇嘛喜欢使用金刚降魔杵。
    玉兔用的锤法大气磅礴,却又不失灵巧,绵密之中突出奇招,奇招之后还有后手,显然是武道大家传授。
    孙悟空越看越眼熟,心说这妖精用的武艺,似乎是来自于真武一脉。
    不对,真武一脉的修士,怎么会叫我“弼马温”?
    莫不是偷学的?
    也不对。
    这妖怪明显有主,有主的妖怪,怎会去武当山撒野。
    孙悟空却不知,玉兔用的锤法,确实来自于狄光磊,并非是偷学。
    昔年狄光磊在三界收集灵植,月宫的娑罗树自然不会放过,问太阴星君要了几根枝杈。
    砍树的时候,正好碰到出来散步的玉兔。
    见玉兔可爱,抱回去养了几个月,武艺也是在那时传授。
    多年苦修,玉兔早已把锤法练得精熟,攻势滔滔不绝,防守密不透风,斗了四五十合,仍旧没有分出胜负。
    孙悟空喝道:“好妖精,竟敢去荡魔天尊处偷学武艺。”
    玉兔下意识的反驳道:“我这武艺乃是真武荡魔天尊亲传,何来偷学之说。”
    “你说亲传就是亲传,谁与你作证!”
    “太阴星……”
    话未说完,玉兔知道坏事了。
    露底了。
    杵类法宝并不常见。
    三界最有名的杵类法宝,便是玉兔的捣药杵。
    方才玉兔说起太阴星君,孙悟空立刻知道了她的来历。
    想到狄光磊曾经和他说过的一件趣闻,孙悟空拔了一根猴毛,变出了一个对付玉兔的“神器”。
    不是胡萝卜,而是月饼。
    自从嫦娥奔月的传说在民间流传开来,月饼也随之流传天下。
    也不知怎么搞的,广寒宫成了三界最大的“月饼加工厂”,为三界神圣仙佛提供月饼。
    玉兔在广寒宫中,每日的食物除了月饼还是月饼,吃了好几百年,对月饼有很深的“心理阴影”。
    见到月饼的玉兔,就如同见到老鼠的哆啦a梦。
    舍了孙悟空,拼命奔向月饼,手中捣药杵对准月饼,一下接着一下的狠敲。
    直到把月饼锤成粉末,才停下了手,一脸煞气的看着孙悟空。
    孙悟空笑道:“小丫头,来,看这里。”
    拔了几十根猴毛,变作一大堆月饼。
    玉兔见了,煞气更盛,从兔子变为“月亮狮子”。
    敲碎月饼,玉兔的体力无甚消耗,但心力消耗实在是太大。
    孙悟空又拔了一大把猴毛,笑道:“丫头,你看我再给……”
    话未说完,半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悟空住手,她一个小丫头,你何必与她计较。”
    孙悟空收回猴毛,道:“既然是兄长开口,那便饶了她吧。”
    来人却不是太阴星君,而是狄光磊。
    炼化了濯垢泉中的金乌精华之后,狄光磊去太阴星君那里讨了一些太阴月华。
    太阴星君把玉兔之事告知狄光磊,让狄光磊帮忙解决。
    玉兔听到狄光磊的声音,飞扑过去,哭泣道:“天尊,这猴子欺负我,他……他要给我吃月饼……呜呜呜……他是坏人!”
    孙悟空心说,你怕月饼这事,还是那个“好人”告诉我的。
    狄光磊安慰道:“没事没事,那是猴毛变的,吃不得,来来来,吃果子,吃果子。”
    见狄光磊忙着哄玉兔,却不说因果,孙悟空提醒道:“兄长,这妖精是你门下?”
    狄光磊这才想起,还有“台词”忘了没说。
    “她是广寒宫中捣药的玉兔,当年我去讨娑罗树枝杈,见玉兔可爱,带回去养了数月,她方才用的锤法,便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
    “既然是捣药玉兔,却为何要下界?”
    “二百多年前,我从月老那里顺了一棵情花树,一年前,情花树结了一枚果子,被玉兔偷吃了,因而思凡下界。”
    “那她卷走公主做什么?”
    “天竺公主的原身,是太阴星君随侍素娥,十八年前曾打了玉兔一下,玉兔便卷走了她,取代了她的身份。”
    孙悟空道:“小兔子,人家十几年前打了你一下,不用如此报复人家吧?”
    玉兔道:“佛祖曾经在布金禅寺讲经,那寺庙必是善地,素娥在那里顶多就是吃点斋,比吃月饼好得多了,哪有什么过分之处?”
    孙悟空想说什么,却有些说不出口。
    玉兔的年纪比孙悟空大得多,只不过容貌太过稚嫩,看起来像是十五六岁。
    玉兔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做出无辜的表情,把孙悟空的话都给憋了回去。
    狄光磊掏出一袋仙果,道:“等素娥回去,把这袋仙果给她,算是赔礼,明白么?”
    玉兔道:“能看不能吃,好难忍的。”
    “这是对你做错事的惩罚。”
    “我做错什么了?”
    “回去我让铁扇给你解释,哼,亏得悟空来得早,没有铸成大错,否则我便把你关二百年,每日三餐都是月饼!”
    “不要……我不要吃月饼!我不吃月饼!”
    “兄长,我要带玉兔回去,否则国王那里不好说。”
    “行,玉兔,你随悟空去一趟天竺王宫,然后和我回武当山。”
    “不回广寒宫么?”
    “你想回去吃月饼?”
    “不,不要。”
    玉兔随孙悟空回了天竺王宫,说明身份来历,随后变为玉兔本体,趴在狄光磊肩膀上,一同回了武当山。
    天竺国王也不敢再提联姻之事,推说感念圣僧恩德,为唐僧师徒建立了庙宇。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唐僧回大唐不久,大唐使节王玄策便到了天竺。
    又过不久,天竺国灭。
    由于观音菩萨说和,天竺国土没有并入大唐版图。
    但数百年收藏的金银珠宝,文献书札,连同历代帝王凝练的龙气,尽数落入李世民手中。
    天竺国灭不久,李世民龙气积累到了极限,传位于李治,进入了那个早就选好的小世界。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色色原无色,空空亦非空。静喧语默本来同,梦里何劳说梦。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还如果熟自然红,莫问如何修种。
    唐僧师徒离开天竺国都,继续西行,春尽夏初时节,到了灵山前的最后一站——铜台府。
    见到前方城池,唐僧下意识的问道:“悟空,那城是什么城?”
    孙悟空道:“不知,不知。”
    猪八戒笑道:“猴哥你又不是没去过灵山,如今到了灵山脚下,怎会不知路途?我看你是故意说不认得,捉弄我们哩。”
    孙悟空道:“你这呆子,惯会说怪话,老孙来灵山一向是驾云而来,驾云而去,从未向下看过一眼,怎会知道这里是哪儿?”
    说话功夫,师徒四人已经到了城边。
    唐僧担心孙悟空他们吓到行人,让他们在一旁等着,自己去打探消息。
    却是数月以来,遇到的妖怪不仅有主,而且不怎么凶恶,无惊无险,唐僧早已放下了警惕。
    到了城门外,见有两个老人在聊天,唐僧立刻过去询问。
    “老施主,贫僧问讯了。”
    “哦?何事?”
    “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适到宝方,不知是甚地名,哪里有向善的人家,可以化一顿斋?”
    “我们这里是铜台府,府后有一县,叫做地灵县。
    长老若要吃斋,不须募化,过此牌坊,南北街坐西向东的,有一个虎坐门楼,乃是寇员外家。
    寇员外门前有个‘万僧不阻’之牌,似你这等远处来的行脚僧,尽得受用。”
    唐僧闻言心中大喜,回去和孙悟空等人说了,随即进入铜台府。
    铜台府确实有一位寇员外。
    寇员外于二十四年前许下一桩心愿,要为一万个僧人施舍斋饭。
    时至今日,已经礼敬九千九百九十六位,只缺四人。
    看到这数据,是不是觉得有些熟悉?
    没错,灭法国国王要杀一万僧人,唐僧师徒到的时候,刚好杀了九千九百九十六,同样缺四人。
    唐僧对于铜台府有这等“善士”,还是非常高兴的。
    只不过到了门口,恰好见到寇员外家的下人出门买菜,心中“咯噔”了一下。
    昔年佛祖评论四大部洲,曾说南瞻部洲多贪多杀,多欺多诈,瞒心昧己,大斗小秤。
    但到了灵山脚下,这想要斋僧万人的“大善人”,出门买菜都要带着秤。
    为什么带秤?
    因为这里的商户做买卖不讲诚信,菜市场里也没有什么“公平秤”。
    如果不带秤,那就等着吃亏吧。
    老吴对于阿三的认识着实深刻。
    和阿三做生意,如果他们给的订金不足够承担成本,这笔生意就可以不用做了。
    因为他们有很大的可能,在商品生产出来之后毁约。
    要么砸在自己手里,要么只能接受他们远低于合同价的报价。
    打官司是没用的,阿三的法院肯定帮助阿三。
    被阿三坑的多了,长了教训,谈合同时要的订金也越来越多。
    佛祖的话也符合阿三颠倒黑白、臭不要脸的脾性,反着理解就行了。
    寇员外斋僧也不是真的心善,而是和华夏人对于神佛的态度很相似——交易。
    我付出金钱米粮,你们保佑我福寿安康。
    这可不是黑,而是实情。
    寇员外家里除了种地,还做什么营生?放账。
    不是一代,他们家好几代人做的都是这门生意。
    别说天竺,全世界做这门生意的,哪个不是贪婪的吸血鬼,有一个好人么?
    唐僧何等人物,岂能看不出寇员外的想法。
    此时已经临近灵山,唐僧心中又多有挂碍,借寇员外的势力办一场水陆法会,讲经说法,倒也是一桩好事。
    寇员外对于“大唐圣僧”的话自然不会拒绝,当天便搭建了高台,请了全铜台府的高官豪绅,来听唐僧讲经。
    前文说过,随着西行之路逐步完成,唐僧越来越有圣僧风范。
    初出长安时,只是寻常僧人,到了黑松林,已经能够看到祥瑞之气。
    唐僧登上高台,讲经说法。
    谈一部《孔雀经》,句句消灾障;点一架药师灯,焰焰辉光亮。拜水忏,解冤愆;讽《华严》,除诽谤。
    铜台府僧人无有不服,当地百姓各个称赞。
    历史上的玄奘到了天竺之后,也是一边学佛,一边与人辩论,批驳歪理邪说。
    天竺各地高僧大德,无有不服者。
    圣僧讲经,原本应该福寿绵延,可惜灵山脚下,也不是良善所在。
    一伙土匪看上了寇员外家的财产,唐僧前脚刚走,后脚就去寇员外家劫掠,并杀死了寇员外。
    这也就罢了,偏偏唐僧师徒遇到了这伙强盗,降服强盗,夺回财宝,送了回去。
    寇员外的媳妇儿名叫“穿针”,为人贪婪吝啬,本就对唐僧讲完经就走,不接受他们家的供奉多有不满。
    见此良机,怎会错过。
    当即去官府那里诬告唐僧师徒为盗匪。
    铜台府的主事官员也是个糊涂官,天下间有抢了东西,杀了人,还给送回去的盗匪么?
    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不可能,这货偏偏就信了。
    灵山脚下,百姓为商不诚,官员为官不智,富户为富不仁,遍地尖钻,盗匪横行。
    唐僧被绑在铜台府大牢中,内心仿佛在滴血。
    猪八戒见唐僧失落的表情,误以为唐僧担心官府惩处,笑道:“师父,这没什么的,让猴哥把寇员外救回来,不就结了?”
    唐僧叹道:“救了一个寇员外,还有千千万万个寇员外。”
    孙悟空道:“这些事情不是一个行脚僧可以解决的,咱们目前能做的,只有见一个,救一个,仅此而已。”
    “悟空,为师想去地府看看,你能带我去么?”
    “师父说笑了,你现在肉体凡胎,如何进得去地府,老孙等会儿去趟地府,把寇员外的魂魄带回来,就行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想到连地府也能讲人情了。”
    “三界之内,何处不能讲人情,师父勿要纠结,老孙去也!”
    说罢,孙悟空挣脱绳索,下了阴曹地府。
    西行十万八千里,成长的又何止是唐僧。
    有狄光磊指点,再加上自身领悟,孙悟空无论法力还是境界,都大有长进。
    即便没有佛祖敕封,也足以坐上莲台。
    到了地府,孙悟空一拍脑袋,把自己的神光祥光佛光全部都显露出来。
    十代阎君拱手接,五方鬼判叩头迎。千株剑树皆攲侧,万迭刀山尽坦平。枉死城中魑魅化,奈河桥下鬼超生。
    却正是——神光一照如天赦,黑暗阴司处处明。
    昔年地藏王菩萨许下誓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不成想,孙悟空神光一照,洞彻十八层地府,把枉死城的魑魅魍魉,奈何桥的冤魂怨鬼,尽数给渡化了。
    甚至把“刀山地狱”亿万年积攒的凶煞之气都给化去。
    这份修为,别说十殿阎罗,便是最最擅长渡鬼的地藏王菩萨,也多有不如。
    若非阴曹地府不止有枉死城和奈何桥,别处还有亿亿万冤魂怨鬼,地藏王菩萨现在就可以离开地府,立地成佛。
    枉死城。
    感受到孙悟空的神光,地藏王菩萨双手合十,叹道:“阿弥陀佛。”
    他不是在感叹孙悟空的强大,而是看出孙悟空已经走出一条崭新的路。
    这条路不是燃灯古佛的,也不是如来佛祖的,更不是无天的,是属于孙悟空自己的。
    没有人能够干涉,也没有人知道最终结果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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