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声口哨扰乱了靳一川的步伐,他知道是谁来了,那个人最喜欢在黑夜里像个鬼一样地跟着他、缠着他。
    丁修背着一口长刀,叼着一个肉包子,无赖一般地又来勒索他的师弟了。
    靳一川沉声道:“师兄,拿了银子,快走吧。”
    丁修接过碎银掂了掂,一副很嫌弃的样子,皱眉道:“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很多年前,一个锦衣卫在追捕江洋大盗时反被这盗贼杀了,后来这贼寇李代桃僵顶替了锦衣卫身份,人只道当年死的是那个贼。这个秘密,靳一川知,丁修知。就这样,靳一川一直被他的师兄勒索无度。他木然道:“最后一次,别再来找我。”说完,转身走人。“你真的以为穿上了这身飞鱼服你就是个官了?”丁修不会如此愉快地放过他,道,“贼就是贼。你这秘密啊,我吃一辈子。”
    靳一川猛然回过身,恶狠狠地瞪着他,又听丁修嚣张道:“不服?”靳一川黯然,资质有限,他打不过师兄。
    丁修冷哼了两声,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去给我凑足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
    “一百两!”
    靳一川一年俸禄才二十两,去哪儿凑这一百两?丁修给了他一个好提议:京城里那么多达官贵人都有龙阳之好,他靳一川这么好的身板儿,完全可以去卖屁股。
    丁修明白这番羞辱一定会激怒靳一川。
    他就是这个目的!
    他有才华,武功高强,比师弟要强上很多,可是没有得到师父的认可,这让他尤为介怀。唯一的小师弟,身体弱,武功差,师父却偏心疼爱,这让他很不爽。
    对着这个无赖,靳一川不能再冷静了!他提刀飞起,丁修一愣:又想杀我?当下压住来势,回刀反劈。手法之妙,一压一劈调换了十余次不止。靳一川的右臂已经被牢牢的夹在丁修臂里,肘关节被丁修右手牢牢托住,挣脱不开。靳一川猛地一沉,顺势卸下掣肘,左脚抢步,丁修人刀合一,大拙反扑。双方你来我往间,已拆尽了百余招。若不是丁修存心戏弄他的小师弟,十招之内便可将他制服。丁修玩腻了,右腿发力,整个身子跳了起来,借着惯性左膝踢出,靳一川摔倒在地。
    成王败寇。
    三天,丁修只赊给了他三天时间。
    第二天一早,卢剑星便去锦衣卫百户朱大人处汇报昨夜里的办案情况,表示愿把功劳拱手相让,以图达成母亲大人的意愿成为锦衣卫百户。只听他恭声道:“许显纯得以顺利归案,都是大人布署的好,功劳应是大人的。小人在文书里也是这么写的。”
    “很好,”朱百户道,“现在还没到抽签派差的时候,先下去歇着。”
    见卢剑星还像木头一般杵在那儿,斜眼问道:“有事儿?”
    “大人,”卢剑星再度恭声道,“小人之前跟您提过的……补缺百户的事情。”
    朱百户是个贼精明的胖子,他为官多年,卢剑星的意思他焉有不懂之理?他撂下手中墨笔,道:“你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啊,没信儿了!”
    卢剑星被他一句话呛住,但家母夙愿未尝,还得硬着头皮、拼着老脸道:“大人,小人把银子也交给您去打点了,就连昨天的功……”
    又提昨天的功,朱百户听着就尼玛烦。这就好比一个落魄的武林世家公子投奔到另一武林世家小姐的爹爹门下,成了这派的小师弟,小师姐喜欢这忍辱负重性格不屈内敛沉稳的小师弟,为了维护这小师弟,甚至不惜开罪一直爱慕自己的大师兄。你对他好他自会心存感激,念着你的好,你天天在众师兄弟跟前说:小师弟是个可怜的人,父母双亡、身无分文、走投无路,你们不要欺侮了他。小师弟一听这话就尼玛烦,哪个男人希望听到喜欢的女孩子天天说自个儿可怜?小师姐情深意重,却不得要领,红袖不能添香、却在添乱。这话絮叨的久了,自尊心作祟,那个小师弟最忌恨的人反而不是他的仇家,而是这个掏心掏肺对他好的小师姐了。朱百户果不其然大骂道:“卢剑星,你他妈好大的胆子!如此,我也不要你的功劳,你补缺儿的事儿,也甭找我!”说罢暴走。
    “大人,大人息怒……”卢剑星忙追上前去,“请不要怪罪小人,小人说错了话。只是家中母亲整日催问何时能补了父亲的缺儿……”
    “行了行了!”朱百户不耐烦道,“就你那点儿银子,也就到千户大人那儿,上下可是都得打点呐!”见卢剑星一脸木讷不得要领,只得再说进一层:“除非……再拿点儿银子来,要么,就耐心等着!”
    朱百户去大堂迎接宫里来的赵公公了,卢剑星还在回味这朱百户话里的意思,他口拙木讷,被朱百户骗财诋毁明摆着瞧不上眼,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继续被吃定。
    魏忠贤倒台后,这位赵靖忠赵公公新当权,锦衣卫与东厂各司其职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此次所为何事。他一踏进锦衣卫指挥司的大门便问道:“谁是卢剑星?”众人一致看向那个一脸沮丧落魄的中年男人。
    赵公公摒退了众人,与卢剑星兄弟三人密谈,声称得了皇帝的谕旨要择选勇敢无畏的锦衣卫秘密捉拿魏忠贤,并指定要死的。他问道:“现在出发,几时能追上魏忠贤?”沈炼跟卢剑星互递了眼色,答道:“马快的话,今儿半夜能在阜城县追上他。”
    “行,”赵靖忠拨弄着指尖扳指,道,“就你们仨去吧。”
    “敢问公公,”沈炼一向心思缜密,他道,“为何是我们三个人?”
    赵靖忠嘿笑一声,转过身来,瞅着这仨不通世故的愣头青,玩味道:“看你们仨混成那德行,一准儿不是阉党!”
    那时的沈炼还不明白,“不是阉党”的内涵意思是“上头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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