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徒弟?
    谢胤思索了片刻,不由莞尔笑道,“一个……有趣的小公主。”看着不过三四岁的一个孩子,长得粉雕玉琢,不过行事说话却显得颇有些出人意料。
    “小公主?”谢照闻言不由来了兴趣,刷的一声长剑入鞘,好奇道,“那天在春风楼你不是说,这恩荣宴都是朝廷上的官员吗?
    沈钰半躺在藤椅上,青罗宽袖拢在身前,如同铺展开的两把丹青画扇,闻言也不由嗤笑了一声,懒洋洋道,“凡事总有例外嘛,比方你,今天不是应该去学堂念书?”
    谢照哼了一声,颇为不满道,“你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
    沈钰道,“我可不是故意要说你的,只不过这位小公主虽说看起来才只有三四岁的年纪,不过倒是和你有得一拼,一样是不大喜欢念书,倒是偏爱逃学!恩荣宴在文华殿举行,而这位小公主恰好在文华殿的大本堂念书,估计是偷偷跑出来看热闹的,所以就遇到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谢照,唇角扯出一抹笑意,只不过那目光显得颇有些深意。
    谢照被他这诡异的目光看得脊背发毛,不由拉住谢胤的袖子,惊道,“……你、你又要打什么坏主意?”
    “瞧给你吓得,这胆子还想当将军?再说了,我能打什么坏主意?”沈钰笑着拂了一拂宽大的袍袖,话锋一转又漫不经心道,“不过呢,我觉得你今后要是不长歪的话,模样还是不错的!谢照,我看好你哟!”
    谢照虽说才十一二岁的年纪,但是眉目端丽,肖似他那早逝的母亲,样貌生的极好。只不过这通身的气质却随了他行伍出身的父亲,或许也是自幼习武的原因,颇有一番刀剑的凛冽之意!
    谢照听他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不过听着这话音总觉得不大妙。
    “拐弯抹角,你到底要说什么?”
    沈钰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我和你大哥都太老了,是没法等小公主长大了。”说着,他起身来拍了拍谢照的肩膀,又道,“不过你还小嘛,虽说比小公主大了那么几岁,但还是有机会的。这位小公主长得粉雕玉琢,模样长大了肯定也不错,更难得是这性子有趣,极合我的脾气。当然,你只要别长歪了……”
    谢照听到这里,一个闪身躲过他的手臂,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嗤道,“你才长歪了呢!”说完,就甩袖走了。
    沈钰看着他背影,摸了摸鼻子干笑道,“这孩子,脾气还挺大!”
    谢胤笑着摊了摊手,爱莫能助。
    那时,谢胤觉得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多年后再想起来,不得不说沈钰在某一方面倒是颇有一番当神棍的潜力。
    银烛朝天紫陌长,禁城春色晓苍苍,千条弱柳垂春琐,百转流莺绕建章。
    三月初十。
    洪武帝一身明黄朝服坐在九龙金漆宝座上,面目威严。宝座前的御香炉升起袅袅的香气,闻起来一片清凉,颇为醒脑提神。
    文武百官朝贺完毕,佥都御史邓文铿就又一次会试科考案摆上了大明王朝的朝堂上,文武百官一时议论纷纷。
    翰林大学士刘三吾跪在地上,一脸悲愤道,“皇上,老臣为官十几年坦坦荡荡,两袖清风,必然不会行那营私舞弊之事。会试的五十一名贡士,是经过臣与众位同考官认真评选才选出来的,绝对没有偏袒任何一个人。”
    殿内金砖铺地,跪下去就是冰凉一片。头发花白的老人跪在金殿上,掷地有声,即使满城风雨也压不弯他的挺直的脊梁,如同不老松一般风骨不折。
    文武百官静了片刻。
    一北方官员出列讥讽道,“无风不起浪,刘大人若是没有徇私舞弊,怎会惹得天下士子群起而攻?联名状告你私其乡!”
    刘三吾是湖南茶陵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平白无故受此污蔑之罪,心中本就郁愤难忍,这会儿听到这般话,登时勃然而怒道,“会试弥封、誊录、校对、阅卷、填榜皆是依照朝廷律法,更何况阅卷时所有士子的文章都有弥封,我又怎知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本官一生坦荡,行得正站得直,断无徇私之嫌!”
    那人闻言也怒道,“惺惺作态,既然无徇私之嫌,何惧彻查?难不成我北方士子竟无一可用之才?我看你分明是以陋卷呈阅圣览!”
    刘三吾被这话气的险些仰倒,哆嗦了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
    他已经八十五岁,一生视名节如命,没想到即将卸任,竟被一场小小科考案连累得声誉扫地,被天下文人士子所弃。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任他清白一世,却也辨无可辨,只愤然道,“皇上,臣要求彻查此案以示清白,只愿早日还臣一个公道。”
    吏部尚书茹瑺见状有些颇不忍,他对这位学识渊博的老人十分敬重,当年也是由他举荐刘三吾,才被洪武帝授了左赞善,那年刘三吾都已经七十三岁了,后又累迁到翰林学士。
    宦海沉浮,如今已过了十二年。
    茹瑺郑重道,“皇上,刘三吾为官十几载仍清贫如许,定然不会做此等徇私舞弊之事。这其中或许有些误会,臣建议由刑部彻查此案,好籍此堵住天下士子悠悠众口。”
    又一北方官员愤然道,“此事尚未定案,茹大人言之凿凿还过早了些,至于刘三吾有没有徇私?是不是故意将陋卷呈阅圣览,那可真是不大好说,毕竟这文章好不好,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虽然茹瑺是礼部尚书,得罪了他怕是对自己升迁有碍,仍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但身为北方士子,这次的会试让他着实有些心痛。
    刘三吾气道,“你休得血口喷人,阅卷是由诸位大臣共同评选,皆是以文章优劣排序,何来我一个人说了算?这说这话纯属污蔑。”
    王府纪善白信蹈同为会试主考官也颇受牵连,也不由愤然道,“会试弥封、誊录、校对、阅卷、填榜皆是由众位同考官一同完成,又怎是刘三吾一人说了算?”
    那人立时反唇相讥,嗤笑道,“不是徇私,那你来解释一下为何这中榜五十一名贡士全为南方士子?历朝历代这还是头一回……”
    “诸位大人在朝堂上争论这些毫无意义。”佥都御史邓文铿见状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争吵,躬身道,“皇上,臣建议此案应早日交由刑部彻查。”
    “臣附议。”礼部尚书陈迪见状,在心中擦了把汗,躬身道,“皇上,正如御史大人所言,此次科考还是早日彻查为好,以免事态再次扩大。”
    若不赶紧把这件事情解决,这礼部的大门还不知道要换掉几个?谁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这如今的士子一个个简直堪比虎狼,恨不能吃了他。
    应天府尹宋翊借着这话茬,也赶紧附和道,“臣也附议,放榜那日在东安门闹事的士子们在应天府大狱里关了五六天,已经引起了不少士子的抗议,若再继续关下去就不太合适了……”
    洪武帝漠然道,“那就放了吧,这点子小事还拿到朝堂上来说,我看你这应天府尹当得也不大稳当!”
    这话说得可就有点重了,虽说洪武帝脾气是有点暴躁,指不定那句话就触了他的逆鳞,惹了他不高兴。但前几位吵架都没事,他不过就说了这么两句话就点着了引线,着实是有点悲催。宋翊显然没料到皇帝突然动怒,只好默默在心中流了一把泪,应了声“是”,躬身退下了。
    说实话,朱元璋这会儿其实心里颇为不痛快,纵观历朝历代,这种事也并不少见,却也没料到一次小小的科考案竟然愈演愈烈,引得朝廷内部官员开始角力。
    “既然诸位大臣都建议彻查此事,那么就交给刑部彻查吧,夏恕!”
    刑部尚书夏恕方才听着大臣吵闹,只不作声的在一旁装壁花。这会儿,听见洪武帝发了话,心中简直泪流成河。这读书人的案子可不好办啊,他着实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只好硬着头皮道,“皇上,臣认为此事交由刑部彻查不大妥当。”
    洪武帝神色不虞。
    百官静了一静,殿内落针可闻。
    宋翊心道,这刑部尚书大人可真是胆肥啊!竟然不怕当庭杖责。
    夏恕大气都不敢喘。
    洪武帝咳了一声,大理寺卿周志清的眼皮就一跳,感觉有点不太妙。
    果不其然,他这厢刚念了声佛号,就听洪武帝漠然道,“那就交给大理寺彻查!”
    夏恕一口气缓了过来。
    周志清默默擦了把汗,在心里给这个甩锅的刑部尚书记了一笔,但也总不能再把这事推给都察院了!相互推诿太过明显被洪武帝察觉,那可真是要被当廷杖责的,他可顶不住多少板子。但他也不想接这个案子,毕竟这读书人口诛笔伐是一个比一个的厉害,若是一个不察出了纰漏,那唾沫星子简直能淹死人!
    吃力还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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