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昨天不还好好的吗?”孙南海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游安叹了口气,淡淡地说:“小芷从楼梯上滚下来,有点脑震荡,然后又悲伤过度,刚刚昏过去了,还在江叔的房间里躺着,你帮我照看一下吧,她要是醒来了也不能起来,知道吗?”其他人都还没缓过神来,他原本想着自己去通知村里人的,但是现在孙南海来了,还是喊大哥一起去通知村长比较好。
    一听说江芷昏过去了,孙南海更急了,边说边往里面跑,“知道了,交给我吧。”
    有了孙南海照顾江芷这个病号,游安松了口气,蹑手蹑脚走进两老的房间,把江河拉了出来,“大哥,我想还是你们去通知村里人合适,我怕我去会有点不礼貌。”
    江河用袖子胡乱擦了几把眼泪鼻涕,嘶哑地说:“知道了,我,我喊小澈一起去,你也跟着一起去吧。”对于游安这个“弟媳”江河其实非常不满,但是爷爷奶奶都不反对,弟弟也愿意,他就把心头的意见强压了下去。但现在看着游安哭得通红的双眼,他心里一软,喊了他一起。
    游安愣了一下,接着点头,“嗯,谢谢大哥。”
    果然不出游安所料,傍晚时分,江芷才醒了,一醒来就往炕下翻,孙南海怎么也拦不住。最后没办法,他只好扶着江芷去了灵堂。
    丧事一共办了三天,三天后,江哲之永远地长眠在后山上,只要大家站在顶楼上眺望着后山,就能看到他。
    上山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常婕君强撑着跟上山,在山上陪了江哲之好久,最后一身地下山,一回来就高烧不退。同时卧床的还有江芷,那天强行起身,没有静卧休息,现在脑袋时时钝痛,稍稍抬头就头晕脑眩。她是强撑着熬到送爷爷上山后,才把症状告诉二哥和游安,被他们俩劈头盖脸地骂了顿。
    江芷现在的症状已经不是轻微的脑震荡了,都有严重的后遗症了,再不好好治疗说不定这些症状会伴随她一辈子,所以把那两人气得够呛。关键是现在出又出不去,就算出去了不一定能找到营业中的医院,没办法做ct就没办法知道病情的严重程度。没办法,游安只好给她拿了不少镇静止痛的药物。江芷在吃西药的同时还喝古季生开的中药,也不知道是不是中西合并的作用,江芷觉得头晕头痛的症状减轻不少,慢慢地也能行动自如了。
    江芷慢慢恢复的同时,常婕君烧也退了,只是整个人木木地,除了吃饭睡觉外,都是一个人发呆,任大家怎么逗她笑也不笑。偶尔还找不到人,等大家把村子都翻遍了,才看到她带着小白小黑回来了,鞋子衣服上全是泥巴,不用问,就知道她去陪江哲之了。
    江哲之走后,小白小黑好像也知道了,每天坐在台阶上,朝着江哲之常坐的地方发呆,或者是呜呜叫,叫的大家明明不想哭,却又泪流满面。
    某天,江芷跟着常婕君上山看江哲之,江芷朝抱着墓碑不肯放手的奶奶说:“奶奶,你要振作起来了,不然爷爷在地下也不会安宁的。”
    常婕君慢慢地抚摸着江哲之的墓碑,声音很轻很淡,却透着浓浓的悲呛,像一层怎么也吹不开的乌云,黑压压地盖在江芷的心头,“你爷爷是个骗子,他说过要让我先走的,他看着我走。结果他食言了,他就这么狠心抛下我走了。”
    江芷听着听着,眼泪无声地流,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奶奶的悲伤和自己和家人的悲伤都不同,这里埋得是她这一辈子的唯一爱过的男人。几十年的岁月让爱情化作亲情,亲情里酿藏着爱情,除了他,这世上再没有人能这么纯粹地爱着她护着她。
    “我认识你爷爷的时候还是个学生,那时候他还是个穷当兵的,身无一文。但不知为什么,每每走近他时,我那颗心怦怦地跳。那一年,我家破人亡,是他抛却大好的前程带着我逃回老家,我问过他后悔吗?他答不后悔,永不后悔。这是我这一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常婕君苍白的脸颊处泛起淡淡地红晕,一向浑浊的眼神变得清澈起来,就像怀春的少女,在思念她的爱人,里面有着憧憬,有着期许,更有着甜蜜。可惜她毕竟不是当年的少女,一瞬间的清澈又化为浑浊,满目的悲伤把过往的种种都遮盖了起来,只剩下无尽的阴暗。
    “奶奶…”江芷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回忆若是太美,就越衬托出现实的不堪,这种感觉江芷虽没经历过,却也能感同身受。
    “来,扶我一起。”常婕君蹲久了,脚都麻了,还需要拉着孙女才能站起来。“汪汪汪汪…”小白小黑也摇着尾巴在两人身边,急切地叫着。好像在说若是有手,它们也会围上来拉主人了。
    常婕君揉着僵硬的膝盖,冷不仃地说了句:“我以后不会再上来了。”
    “啊?”江芷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爷爷在我心里,不用天天来看他,他也时时在守着我,所以没必要拉着你,拉着两个小家伙来陪我受罪。再说了,我陪着他,他陪着我这么多年,比起一般的人,我已经够幸福了,我已经很知足了。”天气很冷,常婕君嘴唇冻得发紫,眼睫毛上都是雪花,身上也是,就像一个雪人。
    “奶奶,你若愿意上来,我都陪着你。”江芷装抹雪水,把眼泪偷偷抹掉。
    常婕君摇着头,“我们下去吧。”
    已经走出几步了,常婕君还是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在心里默念着:哲之,等着我,等我卸下担子后再来陪你,等我。
    “奶奶,我们要不再呆会。”
    “不用,够了,我们走吧。”
    又走了几步,常婕君又停了下来,对江芷说:“小芷,你听过奶奶唱歌吗?”
    “没有。”
    “那奶奶给你唱首歌好吗?”
    “嗯。”江芷拼命点头,这一定是唱给爷爷听的吧。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一首桃夭,常婕君唱了两遍。很多年前,她唱给那个老大粗听时,老大粗虽然压根听不懂自己在唱什么,可还是会傻傻地鼓掌,说着好听,要求再唱几次。如今再唱这首歌时,已无人傻傻地鼓掌说再唱了。
    下山后,常婕君又变回那个冷静沉着的江家老太太,一丝不苟地做着该做的事情,该笑的笑,该逗笑的时候逗笑,好像已经完全走出来了。只是夜里,她常会流泪,有时候睡醒里,眼眶里还含着泪。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好好的帮哲之守着这个家,直到自己合眼的那天,能问心无愧,能无遗憾那就够了,常婕君如是安慰自己。
    ☆、第116章 江芷受伤(一)
    “你们在做什么?”好不容易来个电,暂时又没飘雪花,正是洗衣服的好时候,那两姐弟却窝在电脑面前,怎么喊也不动,李梅花生了会闷气,一个人去洗刷刷了。现在天气冷,衣服洗了不容易干,所以一来电,李梅花就要开工,洗衣服外加甩干衣服。
    江芷两人正在研究怎样包粽子,怎样包江南的粽子。江家这边大多是碱水白米粽和绿豆粽子,煮好后,用糖蘸着吃。要是碱水量没调好,煮出来的粽子涩口,真心好不吃。
    李梅花同志听了儿女要包粽子的决定,两只眼睛都快冒火了,这大冷天的包啥粽子,又不是端午节。不过听说是包给婆婆尝的后,又把眼睛里的火收了回来,大手一挥,把江芷江澈赶走了。
    要包肉粽子可不是简单的事,先要用酱油把糯米浸泡一夜,五花肉也要先腌制一段时间,粽叶也要浸泡,还有包粽子的绳子也要先准备。
    第二天一大早,江家众人全爬起来了,连倪行健和容城都过来了。他们这些公子哥哪里会包粽子,只会吃。现在一听说可以自己动手包粽子,一大早就往这边赶。
    包粽子的提议人是江芷江澈,前期准备工作也是他们,但最后的包粽大业还是只能靠家里的半边天们。他们自己包的粽子松松垮垮的,估计一煮就会散架。所以只好请出妈妈级别的大师们,看她们一个个两手一翻,再一卷,棕筒就成型了。挖几勺糯米进去,拎一块肉在里面,再挤呀挤压啊压,把粽叶裹好,外面用棉绳紧紧地捆好,一个不怎么小巧的粽子完成了。
    江芷不死心,又尝试了几次,每每是看起来简单,自己包的时候困难重重,不是糯米放多了,米溢出来了,就是棕筒没卷好,粽尖处松开了。
    最后,江芷只好死心,安心研究怎么做稀奇古怪的粽子,比如咸蛋黄粽子、蛋黄粽子、腊肉粽子、香肠粽子、泡菜粽子、辣粽等。至于包出来的粽子能不能吃,好不好吃,就不在江芷的考虑范围内了。
    考虑到家里人多,江芷特意浸泡了好多糯米,这样就能多包点粽子。粽子这东西吃不完可以往室外一放,冻成冰粽子,以后想吃的时候一蒸就能吃了。
    常婕君本来一直在炕上歪着,在江书杰的拉扯下,最终还是下地和大家一起包起粽子来。
    常婕君包的粽子很精致小巧,一个个捆在一起连成一串,就像装饰品一样,挺好看的。
    一大堆手笨的坏人帮倒忙,在他们的“帮忙”下,包完最后一个粽子已经傍晚时分了。包好的粽子一串串紧挨着彼此放在大锅里,用柴火慢慢地煮。煮到有粽香冒出来时,再把粽子一一翻个身,用小火再慢慢地煮,煮上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出锅开吃了。
    这些不会包粽子只会吃粽子的坏人一大清早又涌进江家,准备一起分享自己“亲手”包的粽子,连容久治石刚他们和孙山肖钦这几家人也都来了。这倒不是他们贪吃,是江新华想着自己老父亲去世后多亏了他们的帮忙,特地借吃粽子的借口把他们都请过来聚一聚。
    一夜柴火煮出来的粽子也忒好吃了,剥开粽叶,吹着热气,轻轻一咬,入口软糯滑腻,稍稍用力一嚼,就滑到肚里了。再多咬几口,能看到包在里面的肥肉都被煮化掉了,映的周边的糯米都油津津的,看起来很腻人,吃起来却肥而不腻,吃完后嘴里还久久回味着粽叶的清香和肉香,让人忍不住接着吃下去。
    江芷一连吃了4个肉粽子,肚子撑得浑圆,盯着手里的蛋黄粽想吃又吃不下,只好望粽生叹。
    “姐啊,你不吃也不要霸占着粽子不放,来这个给我吃吧。”江澈仗着自己胃口大,一把抢过江芷手上的粽子,得意洋洋地吃起来。
    “哎,妈,怎么回事,怎么墙在晃,难道我头晕了?”江书杰刚站起来,结果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炕上。
    “地震,一定是地震,大家最跑!”江河最先反应过来,抄起江书杰往吕薇怀里一扔,溜到常婕君边上,背起常婕君就往外面跑。
    大家被江河的动作一惊,都回过神来,拉着身边的人就走。
    眼看天花板上的粉尘不停地让下面掉,窗户玻璃也纷纷裂开,窗户边框也在不停地震动,眼看着就要脱位而出了。
    “小心!”江芷刚一回头,就看到整个柜子要砸下来了。顾不上多想,江芷一把撞开柜子底下的人后,想自己冲出被砸的范围。但是已经为时过晚,一边柜角直接砸在了江芷的左脚上。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上传来,江芷好像还能听到骨头碎掉的破裂声。
    来不及哀悼自己的腿,江芷抓住炕沿,强忍着疼痛,把腿从柜子底下拖出来,脚踝处血迹斑斑的,看来伤得不轻。
    被江芷撞到炕沿上的是倪行健,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刚好看到江芷把腿拖出来,“小芷,快,我们快走。”倪行健爬到江芷身边,撑着她往外面走。
    “我的腿……”一走动,江芷的腿就痛,而且还是那种忍不住的痛,痛的全身都在发抖,这么冷的天,她额头上都冒出豆大粒的冷汗来。
    “走。”孙海南不知从哪冒出来,和倪行健一起,搀扶着江芷就往前走。走出房子时,几人才发现这次的地震好像比上次要强烈,头上不停有砖块砸下来。刚跑到空地上,一边屋墙也倒塌了,连累着整栋房子跟着往那边倒,好在只倒了一部分,塌了一个角就停止了。不然要是往这边到,大家都会被活埋了。
    地震一直持续了几个小时,大家在寒冷中度过了惊心动魄的几小时,饿倒是不饿,毕竟是才吃了粽子的,比较顶饿。年轻一些的人都把厚衣服都给老人和孩子取暖,相互扶持着看着大自然发威。
    这次地震震感比上次强烈多了,基本上每家每户的房子都出了问题,不是全倒就是半倒状态。好在地震时是白天,基本上人都跑出来了,倒是没有人员死亡。
    余震停止后,大家都各回各家,看看有没有
    江芷家这边的房子只倒了一小半,但就一楼的几间房子完整些,二楼楼梯都震断了,上面也全是废墟了。地震过后,江新华带着没受伤的几个人把房子稍微收拾了一下,先把老人孩子移到房间里。门窗也都被震没了,北风呼呼地往里面灌。不过这难不倒江家众人,被子棉衣都成了挡风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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