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车一男一女在车里吵吵闹闹,晃晃荡荡的。
    后车的刀疤在驾驶座眼观鼻、鼻观心,警惕四周的同时,安静吸着烟。
    就这样,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
    十二月是冷空气南下的季节,到处都透着寒意。
    武荣又胖了些,还特白,下巴点缀着几丛浅色胡须,满脸堆笑的从出口通道快速奔了过来。
    旁边还跟着一女人。
    女人不高,大概就160的样子,打扮精致,相貌普通,只是走起路来有自己的节奏,在急急忙忙的人群里有点特立独行的味道,一看就是个自信的女人。
    隔着老远,大长腿就把视线放在了武荣女朋友身上,尔后轻轻跟林义说:“武荣前后喜欢的人差距有点大呢,你失望吗?”
    “......”
    林义假装没听懂自家女人的阴阳怪气,心想米珈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比的么?
    李红,地道的京城人,家里的独生女,老朋友相见,寒暄一番后,武荣道出了他女朋友的家庭情况。
    走路难怪自信呢,原来人家是京城人士,在这年头,在离开京城后,这样的人难免会有优越感。
    在路边找了一家商务酒楼,叫满一桌子好菜,没有忆苦思甜,也没有抚今追昔,老友相见,拿起筷子就开吃,吃的尽兴。
    通过聊天才知道:武荣和他女朋友李红这次南下,目的是去海南一家国有造币厂实习的。
    说是实习,其实就是正式工作了。
    这家造币厂名叫海南华森实业公司,成立于1993年,是中国印钞造币总公司的全资子公司,是专门从事防伪票据、有价证券设计、生产制作的企业。
    本来这样好的工作、这样好的岗位,同武荣的对外汉语言专业压根就不对口,不搭边,也不可能花落农村出身且本分的武荣身上。
    可是架不住李红看上了这人,又架不住李红家里在造币系统有人啊。
    人家通过硬关系直接把两人塞了进去。
    进去半年就有房子分配,前提条件就是两人用结婚证换福利房,而且还能是京城的房子...原本像公鸡一般骄傲的李红看到林义的奥迪车后,就收起了那份莫名的优越感,直到此时才帮着自己男朋友出声,目的很明确,想要在林义这发小面前挣一点面子。
    这点小道行,在老男人这里根本不够看,忍笑瞅了瞅李红,和大长腿默契地对视一眼后,同时举杯祝贺两人。
    武荣是或多或少知道林义的一些身家底细的,此刻看到自己女朋友这般为自己争面子,唰地一声,脸一下就赤红了,举起杯子有些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
    饭后,林义同武荣一起去卫生间小厕。
    找个机会,他就根据前生的经验试探着问武荣:“你大学还没毕业,李红家里这般照顾你,是有条件的吧?你是不是承诺当上门女婿了?”
    提到这个敏感问题,一开始武荣还耷拉着头支支吾吾,脸憋闷的呀,气都似乎不能大口呼吸一下了。
    直到后来见林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退让的意思,才吭吭的解释说:“也、也、也不是上门女婿了,她、她父母只是要求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姓李,后面的孩子都跟我姓武。”
    果然是这样,林义蹙眉问:“你自己愿意的?”
    武荣伸手摸摸头,没做声。
    见状,林义又跟进一步问:“他们没有逼你吧?”
    这次武荣慌张地摆手,急忙道:“没,没逼我,我心甘情愿的。”
    见发小这样在意的样子,林义晕头,右手捂着额头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家里人还不知道这回事的,是不是?”
    对着厕所,武荣头更低了,十指搁小腹那、下意识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慌神。
    见这发小不说话,林义只得帮他分析说:“你家里就你一根独苗苗,而你父母又是农村人,一辈子没出过邵市,老思想已经根深蒂固。
    要是知道你这个让他们引以为荣的大学生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估计会气得抄起扁担打上门来的,这些方面你想过没有?”
    面对真的不能再真的实话,武荣又沉默了,直到林义忍不住踢了踢他脚跟才说:“我、我有考虑过,就是不知道怎么跟家里说,原本、原本是、是想等工作了,结婚了才跟他们说的。”
    讲到这,武荣梗着脖子抬头道:“林,林义,我、我这也不算是上门女婿吧,李红她、她家里是首都人,家庭条件又好,要不是图我老实本分,图一个子女继承、继承香火,这样的好事,这样的好事也轮不到我这种农村穷小子啊...”
    林义被他说笑了,“行,你头脑还算清晰,还算有自知之明,我就怕你被城里姑娘给迷晕了,最后分不清东西南北。”
    武荣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我又不傻,怎么、怎么能骗得了我?只是你知道吗,我在京城读了四年书,最大的感觉就是那里什么都好,而我一个农村来的土包子,下里巴人的,什么都配不上那里。
    我那时候就在想啊,我需要努力多少年才能在京城安家落户,要努力奋斗多少年才能让自己的儿子在首都上得起学,还要努力多少年才能不让人看一眼就认出我是一个农村人...”
    认识还挺深刻,就是听的不得劲,林义挥手打断说,“所以你就选了捷进?这种捷进?”
    这次武荣没有窘迫了,而是对着他说:“你、你不知道,得知我和李红的情况,得知、得知我还没毕业就分配了工作,我们班、我们班的外地男生都羡慕我,真的羡慕我。
    况且、况且我、我、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我有口吃,一紧张就很严重的口吃,要不是遇到李红,毕业后我可能都没自信在京城留下来,都、都没自信在京城找、找到一份工作。
    或者、或者说,我看到那些衣着光鲜的城里人就会不自信,甚至、甚至还有自卑,所以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林义说:“不想错过这个成为城里人的机会对吧?”
    武荣说是。
    见他这么光棍,林义无话可说,四目相对良久后,才认真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有我在,还能让你带那山冲冲里不是?原本还想今年过年跟你提工作的事的,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还挺能,媳妇、工作、房子、城里户口一次性就给解决了。”
    “嘿嘿...”
    武荣忽的咧个嘴,像小时候那样没心没肺的笑了一阵,接着跟林义说:“我、我知道你混的好,我为你高兴勒。可毕竟兄弟是兄弟,各自的家庭是各自的家庭,我也是读了大学的,总不能自己不努力一把,就一辈子让你照顾啊...,这样不好。”
    “我...”林义指着他说出一个纠结的字,却突然没话说了。
    前生,自己可没混的有多好,而那时的武荣也是走的这条路,一下子成了京城人,有妻有子,有车有房,工作还稳定,在大半辈子的光阴里都比自己这个在职场摸爬打滚的人过得惬意。
    那时候人家可不是靠自己,而今生自己过好了,想帮帮老兄弟时,却有点勉强和想当然了,人家娇妻在怀,不一定乐意呢。
    想到这,林义不说话了,也不打算强行建议了。
    虽然由于受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的影响,武荣在很长时间里只有一个孩子,且孩子姓李,名副其实的算是上门女婿,但人家确实过得舒服。
    虽然得知自己含辛菇苦养了几十年的儿子猛地成了别个家的人,武荣父母在很长时间里选择不原谅,选择不理会这个儿子儿媳,几十年断绝关系往来,可后来不还是和解了么?
    再说了,今生不同前世,有自己这么一个大bug在,武荣和他父母的关系会提前缓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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