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阿姨感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瞧你说的,拿了你那么多钱和东西,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哪还能让你给我和你方叔叔做新衣服。”
    楚云叮嘱她,她送给她的东西可以跟人讲,那三十块钱就别和任何人提起。
    方阿姨连连点头:“我知道的,我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你给我钱。
    我一直都是跟外人这么说的,你工作太忙了,我就帮你干点家务活儿,你给东西感谢我。”
    楚云还要送一只公鸡给她。
    她们家的鸡全都是方阿姨给的,而且还是她养大的,送她一只公鸡理所当然。
    可是方阿姨说平时蛋就已经拿了不少,再拿鸡,说不过去,硬是没要。
    楚云只得作罢,见方阿姨脸色蜡黄,人也瘦削,一看就是贫血,从食品柜里拿出四包红糖给她,让她每天晚上睡觉前喝一杯。
    方阿姨拿着钱和东西千恩万谢地走了。
    她打算听楚云的话,这四包红糖谁都不给,就留着自己慢慢喝补身体。
    这几个月来她也感到自己的身体差了不少,有时候干活,干着干着就两眼发黑,随时要晕倒似的。
    如果自己身体垮了,就不能在楚云家里干活了,也就不能再挣钱挣粮油补贴家用了。
    在楚云家里每天最多干三个小时的活儿,却有十块钱和几十斤粮食拿,不比在厂里当工人差,而且还轻松。
    她可不想因为身体不好而失去这份好工作。
    总算到了大年三十,楚云一直睡到自然醒才起床。
    梳洗完毕,楚云也不做早饭,带着弟弟妹妹去楚帆工作的机务段去洗澡。
    现在她不是铁路物资厂的职工了,不能再带着弟弟妹妹去铁路物资厂洗澡。
    而她现在工作的医院又没有面向职工的澡堂,所以只能去楚帆工作的单位去洗澡了。
    虽然他们去的早,可是架不住楚帆单位人多,家属也多,姐弟三个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才轮到他们洗。
    足足洗了一个小时,姐妹俩才香喷喷的出来。
    见楚帆早就已经洗完了,在外面等着她姐妹两个。
    楚云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背:“每次叫你洗澡,你就像杀猪一样,好不容易进去很快就出来,洗干净了没?”
    “洗干净了,毛都褪了。”楚帆把装着姐姐妹妹换下来的衣服的桶提在自己手里,带头往前走。
    还没走出多远,就碰见了几个男同事,双方互相寒暄。
    那几个男同事的目光全都在楚云身上扫来扫去,笑着问楚帆:“你身边的漂亮姐姐是谁,不打算介绍一下吗?”
    “那是我姐。”楚帆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像护花使者似的挡在楚云身前,不想让这些老大粗不停的盯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姐姐看。
    出了机务段,楚云找了一家国营小吃店请弟弟妹妹每人吃了一碗水饺,姐弟三个就回家了。
    一回家楚云就开始忙碌起来,卤菜,炸肉丸子、藕夹、花生米,猫耳朵……还要准备年夜饭,要干的活儿实在太多了。
    姐弟三个忙得热火朝天,邱大叔来了,撸起袖子帮着干活儿。
    因为晚上要吃年夜饭,中午就不做饭了,肚子饿了就吃点现炸的东西。
    邱大叔和楚帆楚月吃了不少刚出锅的肉丸子、炸藕夹……还有卤菜啥的,个个肚皮溜溜圆。
    楚云生怕他们没肚子吃年夜饭,见活儿干的差不多了,便赶他们出去逛逛街,消消食。
    今年的年夜饭比去年还要丰盛,并且还多了一位客人,那就是陆明昊。
    陆明昊也不知从哪里弄来几斤牛肉和一瓶红酒,一进院子就像献宝似的献给了楚云。
    吃过年饭,楚云发压岁钱。
    除了给自己弟弟妹妹发,还给陆明昊发了十块钱的压岁钱。
    陆明昊那时正抱着一只大鸭梨在啃,突然收到红包,大吃一惊:“小嫂子,我好像比你大不只四岁吧。”
    “那又怎样?别说大四岁,哪怕大四百岁你还是弟弟,还是得叫我嫂子,而且还是长嫂。”楚云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陆明轩低下头轻笑。
    陆明昊很无语的盯着楚云看了半天,忽然狡黠一笑,收下那十块钱,然后拿出两个五块,分别给楚帆和楚月。
    “这是你们明昊哥给你们的压岁钱,拿着拿着,别客气。”
    等楚帆和楚月收下他给的压岁钱,他就立刻向楚云抛了个眼神,那意思是在说,他也是有弟弟妹妹的人。
    楚云微微一笑,进房里拿了两个鞋盒出来,一个交给邱大叔,一个交给陆明轩:“送给你们的新年礼物。”
    收到礼物的两个人立刻试穿起皮鞋来。
    陆明昊看得眼红,指着他大哥脚上锃亮的皮鞋道:“小嫂子,我的呢。”
    楚云讶异道:“不是给你压岁钱了吗?”
    陆明轩又笑出了声。
    陆明昊握拳:“总有一天,我也会有一个知冷知热的知心爱人给我买皮鞋的。”
    所有人冲他一起喊:“加油!”
    陆明昊一时不知该摆出个什么表情。
    没有电视看,听了一会儿收音机,大家就去放鞭炮。
    不敢在院子里放,因为院子里还养着鸡和小黄,要是在院子里放鞭炮,非得鸡飞狗跳不可。
    大家在院门口放了一会儿鞭炮,引来不少附近人家的小孩。
    楚云因为工作忙,而且回来喜欢关着院门,所以虽然搬来了有一年多时间,却和左邻右舍并没有什么来往。
    这时进屋拿了不少她自己炸的翻饺和猫耳朵,以及供应的瓜子花生给那些小孩子吃,每个小豆丁的小口袋里都装满了小零食。
    聪明的小豆丁会说声谢谢,胆小的小豆丁呆呆的看着楚云往他们口袋里装小零食。
    楚帆又长大了一岁,再加上上班了,玩心没有以前那么重,放了一会儿鞭就不想放了。
    姐弟三个回家,邱大叔和陆明轩兄弟两个也都离开了。
    明天晚上还要值夜班,楚云就不守夜了,上床睡觉。
    楚帆和楚月在一起打扑克,玩得津津有味,不过还没到午夜十二点就犯困,泡了个热水脚也都睡去。
    姐弟三个一直睡到早上八点多才起床,和往年一样,先去给余副厂长拜年。
    刚一出院门,就碰到有个五六岁的小萝莉牵着妈妈的手指着楚云道:“昨天就是那个姐姐给我猫耳朵的。”
    楚云也认出她来,这小家伙昨天晚上也跑来看炸鞭。
    她笑眯眯道:“我不是姐姐,我是阿姨哦。”
    不能在街坊中把自己的辈分拉低了。
    她今年就要跟陆明轩结婚了,如果这个小萝莉喊她姐姐,那不是要喊陆明轩哥哥?
    陆明轩都二十七八了,和小萝莉的妈妈小不了几岁,被这么小的小女孩叫哥哥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那个小萝莉的妈妈愣了愣,还是让女儿改口叫楚云阿姨,然后笑着说了谢谢。
    两个人拉了几句家常就各走各的,大家都忙着去拜年。
    今年送给余副厂长家的礼物依旧准备的丰厚,余阿姨收到楚云的礼物开心的合不拢嘴。
    不过余建民看见楚云似乎很不高兴,跟余阿姨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余副厂长白了一眼小儿子的背影,怕楚云有想法,忙道:“他就是这不着调的性子,别理他。”
    楚云笑笑没说话。
    余阿姨盛了三碗银耳羹出来,让楚云姐弟趁热吃。
    在这个年代吃到银耳羹不容易,余阿姨这是把他们当贵客款待。
    楚云推让了一番,这才端起银耳羹喝了起来,弟弟妹妹也跟着喝。
    余阿姨看着她姐弟三个赞不绝口,夸奖道:“楚云呀,你把弟弟妹妹教的真好,你看你不喝银耳羹,你弟弟妹妹就跟着不喝,你喝,你弟弟妹妹才敢跟着喝。”
    楚云其实并没有在这方面刻意管教过弟弟妹妹,是他们自己爱学她。
    喝完银耳羹,楚云便带着楚帆楚月告辞,回家拿了礼物,又带着弟弟妹妹给葛大妈家拜了年就回来了。
    葛大妈家还是像去年一样来了很多客,想留她姐弟吃一顿饭都没法留,只得让他们走了。
    回到家里没一会儿,陆明轩兄弟俩就来了。
    因为楚云晚上要值夜班,陆明轩怕她是新手,遇到突发事件解决不了,还得向上级汇报,打算陪她值夜班。
    他虽然是外科大夫,但是经验丰富,遇到突发情况肯定能解决。
    为此陆明轩特意让排班的同事初一别给他排班,他才有空来陪楚云。
    陆明昊有七天假,没处去,昨晚大年三十就跟着哥哥去他家住,今天自然像个尾巴一又跟着来到楚云家。
    不一会儿,邱大叔也来了。
    中午楚云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每个人都吃得分外满足。
    虽然没有冬天睡午觉的习惯,可是楚云还是强迫自己睡了一觉,只为了晚上能精力充沛的值夜班。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才醒,楚云穿好衣服走出房间,看见楚帆和陆明昊在下象棋,邱大叔在一旁围观,焦急得不得了,恨不能自己下场,楚月坐在一旁看一本小人书。
    楚云去厨房和客厅看了看,没看见陆明轩的影子,问:“明轩呢。”
    陆明昊头也不抬道:“大哥医院有个急诊病人要立刻动手术,而且还是一个难度较大的手术,被他们医院的人给叫走了,他说他今天晚上不能陪你值夜班,让我陪你值。”
    “你胡说,姐夫根本就不是这么说的!”楚帆走了一步棋,抬起头来驳斥陆明昊,“姐夫明明说,让你把我和姐姐全都送到医院去,让我陪着姐姐值夜班!”
    “哈哈,你上当了!”陆明昊开心的指着他刚才下的那一步棋,“你这步棋这么走,我就可以将你的军啦!”说罢,立刻将军。
    楚帆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你看你几十岁的人了,为了赢我,无所不用其极,可是没用啊。”
    说罢走了一步棋,立刻把死局变成了活局。
    陆明昊傻了眼,想了半天也没办法再将楚帆的军,愤愤道:“下次跟你下围棋,你肯定输。”
    楚帆再走一步,将了他的军:“围棋会不会输我不知道,但是今天你肯定是输定了。”
    陆明昊盯着棋盘看了半天,完全没有破解的办法,只得认输。
    吃过晚饭,楚云准备了水果和宵夜,在陆明昊的护送下,带着楚帆去医院。
    晚上值班,一值一通宵,不带点吃的不行。
    陆明昊骑着楚帆的自行车,非常负责任的把她姐弟两个送到了医院,还叮嘱他们晚上把军大衣裹紧些,这才离开了。
    值班室是有床的。
    楚帆靠在值班室的床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杂志,特别是刊登有姐姐小说的《长江文学》真好看。
    楚云则去科室和同事交接班。
    交接完了,楚云就坐在科室里看病历、看书。
    还没看一会儿,就听得有人急切的喊叫:“医生!医生!快来!我儿子玩鞭炮炸到眼睛了!”
    虽然一听就属于外科,可楚云还是跑了过去,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一出科室的门就看见一个爸爸抱着一个一只眼角流着血的七八岁的男孩,在护士的带领下往外科跑去,孩子妈妈跟在后面哭得都要喘不过气来。
    外科医生检查了一番,万幸鞭炮只炸到眼角,并没炸到眼球和视网膜。
    医生给受伤的眼睛做了清洁和护理,低头写处方。
    楚云摸着那个小男孩的脑袋,温和道:“怎么这么调皮,玩鞭炮炸到眼睛了。”
    男孩妈替他答道:“不是孩子调皮,是家里穷,买不起鞭炮。
    孩子就跑去捡人家放过的鞭炮,然后折成两半,把火药往火盆里撒,就能形成小小的烟花。
    却没想到有个鞭炮突然炸了,就把眼睛给伤了。”
    男孩妈妈说完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楚云听了没吭声,这跟穷不穷没关系,不管哪个年代,男孩子多少都有点熊,玩起来上天入地。
    在楚云前世,百姓的条件那么好,没有孩子去捡人家炸剩的鞭。
    可网上总有熊孩子把鞭炮丢在化粪池里或者下水道里,引起甲烷或者氨气爆炸,伤了自己的案例。
    外科大夫叮嘱了男孩子的父母几句,便让他们走了。
    医院又恢复了安静。
    时间在门诊墙壁上挂的大钟的滴答声中过了好几个小时,已经临近午夜。
    楚云给自己泡了杯茶喝了提神,然后去值班室喊楚帆吃宵夜,见他已经睡着了,就没叫他了,回到办公室吃一直热在炉子上的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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