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玦听他这不怀好意的语气,八成是去砸场子,遂正色道:“劝你本分些,免得损了阴德。”
    荣璟身子微微后仰,眉眼上挑,笑嘻嘻道:“讨杯喜酒吃而已,怎的到你嘴里就成了罪大恶极之事?”
    见他这副轻浮之态,凌玦起身懒得再管。
    “哎!殿下别走啊!”荣璟忙追出去将人截住。
    “进宫复旨,你要跟?”
    想着离黄昏尚早,荣璟随即道:“去啊,我递牌子去给太后请安,顺道去钟粹宫瞧瞧?哥儿。”太后乃荣家旁系的庶女出身,故而对荣璟是极宠爱的,也时常召他进宫。
    交泰殿附近有几名宫婢正窃窃私语,“听说了没,中秋那夜悬月宫闹鬼,惨了,我被调到那附近做洒扫。”
    “啊?那你可得当心些。我前几日也有所耳闻,那儿都荒废十多年了,怎的突然出这档子事?”
    “谁知道呢,这么好的宫殿就空着,陛下也没让哪位娘娘搬去住,长年累月的阴气肯定重。”
    “快住嘴,有人过来了。”老远瞥见不是宦官冠服,几人立刻垂首跪于道旁。
    习武之人耳力较好兼之正巧顺风,凌玦可清楚地听到她们的对话。“悬月宫”叁字甫一入耳,倏忽之间,心头蓦地涌起一些往事。
    西六宫的风水宝地长久无人居住,出于好奇,五岁的他同二弟曾趁着夜色悄悄摸入。因着不敢掌灯,两人只得用夜明珠将将视物。
    翌日父皇得知后竟勃然大怒,罚两人在乾清宫门口跪了两个时辰且禁足叁月,时值寒冬腊月,两人跪的四肢麻木以致风寒入体、高热不退。而母后也因此担了疏忽之责,扣了坤宁宫半年的月例。
    那是他第一次见威严庄重的父皇大发雷霆,却全然失了皇帝或父亲的威仪,竟像是被人戳到痛脚一般恼羞成怒。而一直为人称道的自己受了那番教训,便也下意识地回避那段往事。
    如今想来依旧匪夷所思,悬月宫充其量曾是父皇心爱之人所居之所,却又空空荡荡连件像样的摆设都无,毫无特殊之处,除了……
    电光火石之间,尘封的记忆完全浮现,他霎时浑身冰冷,猛地朝坤宁宫奔去。
    李嬷嬷同众宫人正欲行礼,却见凌玦飞速闪身而过,不经通禀直冲皇后寝殿。惊的她火急火燎地追进去,“殿下不可!”
    “身为太子岂可这般不稳重?”皇后从坐榻上直起身子,理了理衣摆。
    “儿臣失仪,望母后恕罪。”
    “玦儿在南京过得如何?”
    “尚可,儿臣有事请教。”
    见他心急如焚,宋皇后挥退宫人疑惑道:“说罢,何事教你没了分寸?”
    “儿子想知道悬月宫之事,当年月妃真的是病逝?那她有没有……”他突的止住,垂眸掩盖眼底的恐慌。
    “呵,区区此事竟也值得你如此上心?”宋皇后面露不豫之色,凌玦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后半辈子的依仗,她岂容他为此等小事失了太子之仪。
    “其中有何隐情,还请母后告知。”
    “对外她自然是病逝,只不过却是中毒身亡。”
    凌玦蓦地抬眼,震惊地盯着她,“那凶手……”
    皇后猝然勾唇,轻笑道:“你莫非当为娘害的?母后可没梁妃那般愚蠢。若不是梁家富可敌国,常暗地里往你父皇内帑送银子,她岂有今日风光?”
    凌玦喉咙发干,有些艰涩道:“那月妃可有为父皇诞下一儿半女?”
    “你便是为此事而来?看来是知晓了。”皇后眼神突然凌厉。
    他心里“咯噔”一声,骤然下沉。左璃的容貌与悬月宫中的画像在他脑海不断交织。所谓的熟悉感竟是此等缘故。想到二人已有肌肤之亲,他顿时如坠冰窟。
    皇后见他脸色苍白,像遭受了严重打击,不由安慰道:“他并不影响你的太子之位,但陛下对他定有愧疚之心,而我们则可借刀杀人。”
    “兹事体大,或许会触及父皇逆鳞,还请母后切勿妄动,儿臣自会安排。”他郑重地跪地行了大礼,未等皇后答复随即起身告退。
    “这孩子怕是责怪本宫将他瞒在鼓里。”
    宋嬷嬷忙开解道:“娘娘权且宽心,殿下素来孝顺,过段时日自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荣璟在奉天门等到他,忙上前将人拽住,“你脸色怎的这么差,莫非受陛下斥责了?”
    凌玦甩开他的手,冰冷的目光射向他。荣璟瞬间后退一步,讪讪而笑,“我可什么都没做,殿下可别牵连无辜。”
    凌玦视线下移,在他裆部停留一瞬,吓得荣璟立马双手捂住,高声道:“你干嘛?哎哎,去哪?等等我!”
    凌玦心中乱作一团,不想理他,当即快步出宫。到了工部衙门,得知骆靑未与众人一道回来,他又飞身上马,一甩马鞭朝裴府疾驰而去。
    奈何荣璟骑的不是汗血宝马,只得紧赶慢赶地跟着他。这人到底发什么疯?找骆靑作甚,莫非得知了她的女儿身?这下多没意思,他还等着今夜送惊喜呢。
    日暮西斜,裴府仍旧高朋满座,唱戏搭台好不热闹。荣璟气喘吁吁地坐到宋霆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到指挥使还有此等闲情逸致?”
    “这叫忙里偷闲。”
    “啧,你该不会也在等状元公罢?”荣璟揶揄道。
    宋霆双臂交叉,嗤笑道:“此话怎讲?”
    “别兜圈子了,你掌锦衣卫肯定早已知晓她是女子。”
    “哦?竟是女子,这可是欺君之罪。”宋霆轻呷了口茶,不以为意地看向戏台。
    荣璟笑意加深,唯恐天下不乱,轻飘飘道:“哎,倒不知你是她的第几个男人?”
    瓷杯“砰”的一声被捏碎,滚烫的茶水飞溅,混着丝丝鲜红血液从宋霆紧握的手中流淌而下,滴落在青石板上。
    “你又不娶她,这般激动作甚?”荣璟挑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带着戏谑之意。
    宋霆手上青筋暴起,满含杀意地盯着前方戏台上的花旦。
    荣璟跌至谷底的心情霎时雀跃,总算不是他一人气愤了。他从袖中拽出一把泥金乌骨扇,噗的展开替宋霆扇风,“消消气,你总归在我前头,至少比我好。”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此言一出更是火上浇油,宋霆蓦地挥拳朝他脸上砸去,这一拳挟着劲风直逼面门,荣璟惊得偏头错开,拳锋火辣辣地从他的脸颊擦过。
    他未料宋霆这般容易被激怒,当即还手,一拳击出直捣对方胸口,谁知宋霆身法迅捷直接闪身跃开。
    荣璟平日自诩武艺超群,岂料连宋霆的衣角都没挨到,霎时愤懑,一个箭步上前,伸腿朝宋霆右脚下盘横扫过去,却又被对方灵巧躲过。
    两人赤手空拳的过了十几招,宋霆显然未尽全力,每次都令他躲避不及,却又不真正伤及他,只险险擦过像逗猫一般戏耍于他。
    周围众人无法劝阻,直到凌玦未寻到骆清才赶过来将两人分开。“打什么打,不嫌丢人。”
    “你到底哪边的啊?”荣璟郁闷至极。
    “定是你挑衅再先。”
    荣璟“嘁”一声坐回原位,决心日后必须强加习武,定要找回场子。
    “表哥手受伤了,还是先行包扎罢。”
    “无妨,谢殿下关怀。”
    叁人再次并肩而坐,荣璟睨了眼宋霆,随即朝凌玦问道:“骆靑呢,殿下没寻到?”
    “不知所踪,但门子说没出去。”
    “那裴屿真呢,骆靑作为得意门生不应侍奉左右吗?”
    “没瞧见。”
    “府邸这般大,总不能每间房都寻一遍,且等等罢。”荣璟嘴上虽这般说,却心下狐疑,莫非裴家有密道不成?那可真是暗度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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