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啦。”
    闹闹选手正惬意地躺在大厅看电视,她手里端着一杯五颜六色的冰激凌,见沈言渺和靳承寒进门,兴奋地扬了扬手里的勺子:“吴奶奶给做的冰激凌,很好吃,你们要吃吗?”
    “……”
    靳承寒像是愣了愣,僵硬着没有回话。
    沈言渺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以她对这男人别扭个性的了解,他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彻底适应自己有个小棉袄的温暖。
    行吧,爸爸不给面子,她这个亲妈总不能也跟着拒绝。
    沈言渺温柔地笑着走上前,她拿了手帕将小团子嘴角的奶油残渍轻轻拭去,兴致盎然地出声:“很好吃吗,那妈妈也来尝尝。”
    她说着,就伸手就去拿桌子上一份崭新的冰激凌。
    “等一下妈妈。”
    然而,还不等沈言渺触碰到冰凉的杯子,小团子选手就迫不及待地制止了她。
    “闹闹是女孩子,妈妈也是女孩子,所以妈妈要跟闹闹吃一样的。”
    小团子选手念念有词地说着莫名奇怪的歪理,又生怕沈言渺不听她的一样,直接拿起另一杯冰激凌就塞进她掌心:“妈妈赶紧吃,不然要凉了。”
    “……”
    沈言渺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小团子也意识到自己一着急说错话,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说……时间久了,会不好吃。”
    沈言渺点点头算是信了这个说法,不过,看着两个杯子里数量大小都一模一样的冰激凌球,她简直纳闷儿极了。
    这看起来哪里有什么区别,小孩子的思想真让人捉摸不透。
    沈言渺下意识疑惑地皱了皱眉,在小团子殷切地注视下浅浅吃了一口,然后一双水晶般的眼眸骤然发亮,迫不及待地跟靳承寒分享:“靳承寒,你也来尝尝,真的很好吃。”
    一时间,沈言渺心里对吴妈无所不能的钦佩度蹭蹭又往上蹦了许多,她和靳承寒一样,都不怎么喜欢奶油甜腻的味道,对于冰激凌这种甜品自然也是敬谢不敏。
    但是,吴妈准备的着冰激淋压根儿就吃不出半点奶油的味道,倒是瓜果清冽甘甜的滋味更胜一筹,历久弥新。
    闻言。
    小团子立时就如同找到同盟一般,她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满是自信地将另一杯崭新的冰激凌端到靳承寒面前,像是极力想要证明什么一样,言简意赅地强调:“妈妈也说好吃。”
    “……”
    靳承寒幽黑的眸子微微动了下,他看了看小团子黑宝石般漂亮的大眼睛,又看了看杯子里颜色鲜亮的冰激凌球,那犹豫不决挣扎难断的表情,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呃……心酸。
    不就是自己亲闺女请他吃了一杯冰激凌吗?
    他靳大少爷也用不着这么激动,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吧?
    沈言渺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放下手里的勺子,眉眼含笑地打趣道:“靳承寒小朋友,别人请你吃东西的时候,你要一定要双手接过,然后认真地说谢谢。”
    “……沈言渺。”
    靳承寒难得没有为她的大逆不道跟她计较,而是嗓音喑哑地叫她的名字,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机械一般迟钝地接过杯子,目光却始终落在沈言渺眼底。
    沈言渺被他看得一头雾水,总觉得这男人把一杯冰激凌,吃出了风萧萧兮的壮烈感觉,他当真就这么不喜欢吃甜食吗?
    沈言渺自顾自地在心里嘀咕着,认为强迫别人吃自己十分厌恶的食物确实不好,于是,她干脆地起身向靳承寒走去:“好啦,不勉强你了,反正也没多少,我帮你吃……”
    “不行。”
    “不可以!”
    却不料,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就被两道声音同时打断。
    小团子甚至张开一双手臂挡在了沈言渺面前,说什么也不同意:“吴奶奶只做了三份,妈妈已经吃了一份,那就不可以再吃另一份。”
    这……
    说得多么义正言辞啊!
    “闹闹同学,你现在这种行为,妈妈可不可以理解为,你爱爸爸比爱妈妈更多啊?”
    沈言渺佯装难过受伤地在小丫头发顶揉了揉,她怎么从前没有发现,自家女儿竟然是个有了亲爹就忘了亲娘的主儿呢。
    不让她吃是吧?
    那她就偏要吃吃看!
    沈言渺突然灵机一动,一脸惊诧地望向门口:“哇,你们快看,小七怎么来了?”
    “什么?小七来了?在哪里?”
    小团子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收起防备连忙就往门口冲去,靳承寒也不禁微微蹙起眉心回头看了一眼。
    沈言渺心里暗喜一声,就是现在!
    沈大设计师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飞快将靳承寒掌心那一杯冰激凌夺了过来,琉璃杯子上还残留着那人淡淡的温度,连冰冻的奶球都融化了一层。
    “这下可都是我的咯。”
    沈言渺兴冲冲地晃着手里色彩缤纷的冰激凌杯,像是在炫耀着什么战利品一样,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声:“果然是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小团子愣了。
    靳承寒也愣了。
    沈言渺并没有读懂这父女二人微妙的表情,还以为他们是疏忽自己一时大意,心中难免懊恼。
    所以,她很真挚地扯出一抹得逞的笑意:“输了也不要气馁嘛,下一次再接再厉。”
    她说完,就剜了半勺冰激凌往嘴里送。
    淡淡的草青色,应该是苹果味儿的吧?
    沈言渺正要心安理得地吃下属于胜利者的奖励,靳承寒却忽而一阵风般冲到她面前,他微微一低头,猝不及防就吻上她蔷薇色的唇。
    吻。
    又不只是一个吻。
    靳承寒根本不管不顾沈言渺的推搡和难为情,他贪得无厌地攻略城池,直到如愿以偿将她口中的那一抹冰凉全部夺走,才肯罢休。
    沈言渺脸颊微红气得不轻,闹闹还在这里,这个男人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影响。
    她想出言斥责他两句,却怪异地觉得嘴里有些麻麻木木的,不是冰在嘴里融化的那种麻,倒更像是红辣椒后劲翻涌的那种味觉失灵。
    突然。
    沈言渺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她赶紧抬眸看向靳承寒,只见他修长的手掌紧紧攥起垂在身侧,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但额前一层薄汗却骗不了人。
    芥末!
    是芥末!
    “水,快送温开水来!”
    沈言渺连忙着急的大喊,她看见了桌子上摆放整齐的茶壶茶杯,却不敢冒然倒给靳承寒喝,谁知道那茶水有没有被小丫头动过手脚。
    “靳承寒,你还好吗,还能说话吗?”
    沈言渺赶紧将人带到沙发上坐好,又心疼地替他擦去额上的冷汗,她俏丽的脸颊上满是焦灼,质问道:“你早就知道这冰激凌有问题,才迟迟不肯吃的是不是,那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说啊?”
    他要是说了,她是绝对不会再让他被小团子毒害的!
    这下可好,半勺芥末下肚,他这是把自己当寿司了吗?
    “我……没事。”
    靳承寒安慰地在她额上轻轻敲了下,故作轻松地逼出这么一句,他身上原本好闻的木香味儿,此刻全都变成了刺鼻的芥末味儿。
    沈言渺听着他又一次变哑的嗓音,心里别提有多懊恼。
    她着急忙慌地从吴妈手里接过水杯,自己先喝一口试了温度,才小心送到靳承寒嘴边:“蜂蜜水,你赶紧喝点,不然待会儿该难受了。”
    靳承寒也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将水杯喝到见底,喉咙间火辣刺痛的感觉总算被熄灭了些。
    他不以为意地冲她笑了笑:“行了,别担心,就是点芥末而已,死不了人。”
    那是一点吗?
    那是半勺!
    沈言渺心疼他的不言不语,更不知道小团子好端端的,为什么又突然要那靳承寒恶作剧,他们父女俩明明早上还谈笑风生来着。
    “沈橙诺,你不觉得你该跟爸爸道个歉吗?”
    沈言渺疾言厉色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小团子,她竭力按捺着心里的怒气,不让自己看上去太过骇人:“或者,你该给我一个解释,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
    “他订过婚,不是和妈妈。”
    小团子不等她说完就抬声打断,她粉雕玉琢的小脸气鼓鼓地嘟起,格外严肃地又强调了一遍:“我没有恶作剧,我就是要他,以后不再欺负妈妈。”
    小团子一鼓作气地说完,一双大眼睛里不自觉盈满了泪水,她紧紧揪着身上的小裙子,可怜兮兮地看了沈言渺一眼:“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他不可以欺负妈妈。”
    靳承寒和林之夏订婚的事情,闹闹怎么会无缘无故提起来?
    沈言渺清楚地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她询问地看向吴妈,后者有些为难地回话:“靳先生取消婚约的新闻,小小姐她……看到了。”
    不算多么意外的回答。
    沈言渺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这才朝小团子的方向走去,以这个小丫头爱恨分明的性子,在知道这样的事实之后,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委实不算多么惊奇。
    “闹闹,很多时候,我们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
    沈言渺缓缓在小团子面前俯下身子,她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去眼泪,又温和地继续说:“爸爸是怎么样的人,闹闹不是应该最清楚了吗,他一直都在竭尽所能地爱妈妈和闹闹,不是吗?”
    可是。
    他也真的和别人订婚了啊。
    她怎么知道自己到底该相信什么。
    小团子选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小小的脑袋还不足以支持理清这么复杂的爱恨纠葛,只是委屈地抽噎两声:“……妈妈,闹闹不明白。”
    沈言渺也不着急,她并不指望一个四岁大的小娃娃能了解多少,只耐心地想让她不要再去误会。
    她温柔地在小丫头哭得干巴巴的小脸上抚了抚,问:“那不如……妈妈问闹闹一个问题吧,宝宝觉得小王子爱他的玫瑰花吗?”
    小丫头不假思索地当即点头:“当然爱!”
    沈言渺略微停顿:“可是他把她关在玻璃笼子里。”
    “那是为了保护她。”
    小团子很不认同的她的说法,她据理力争地想要说服她:“玫瑰花她生长在一个小而荒凉的星球,她怕风,怕老虎,怕昆虫,她需要小王子替她阻挡所有的危险。”
    沈言渺会心地扬了扬唇畔:“爸爸也是啊,他就是妈妈和闹闹的小王子,他也会给我们所有的爱和保护,用他自己的方法,也许那样的方法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小王子用玻璃笼子拘束了玫瑰花的自由,但是这并不妨碍,小王子真的很心爱他的玫瑰。”
    闹闹同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又问:“那爸爸和那个阿姨订婚,也是玻璃吗?”
    “是。”
    沈言渺不疑有他地点了点头。
    小团子顿时垂头丧气地低下了脑袋,她有些迟疑地攥着自己软绵绵的裙摆,然后挺直小腰板走到靳承寒面前。
    “对不起……爸爸……”
    小团子生来就不是轻易服软的性子,但是她做错事的时候,从来都不会逃避,她满是愧疚地道了歉,又难得唯唯诺诺地将小手伸到半空。
    一颗奶糖,安静地躺在她小小的掌心。
    小团子眨巴眨巴沾着泪珠的眼睫,抬头看向靳承寒:“爸爸,要吃糖吗?”
    靳承寒一瞬不瞬凝视着那一刻被糖纸包裹的奶糖,心口像是被羽毛轻轻掠过,暖得不得了,他靳大总裁平生什么样的礼物没有收到过,此时此刻却为了一颗糖果而忐忑。
    “……好。”
    不知道怔忪了多久,靳承寒终于后知后觉地沉沉应了声,他从小团子掌心拿过奶糖,又当着她的面将那糖纸揭开,最后连着剔透的糯米纸一起将那颗糖丢进嘴里。
    小团子眼眸晶亮,满是期望地问他:“好吃吗?”
    “好吃。”
    靳承寒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第一次发现这种糊弄小孩子的零食,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他动作轻柔地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儿,问:“给小七的回信写好了没有,让人帮你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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