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帆带去要画的事,一直到了好几天后,乔妈妈还是想到就会啧啧念一下。她总是骂:“虽然说画是她的,但你也不必这么辛苦带她去要画啊!她自己不会去吗?!”
    “她是路痴嘛。”末帆总是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他妈,对他老妈笑笑。
    “你该不会被她迷住了吧?那种女人,天哪”
    末帆仍然只是笑而不答。但那笑容总像若有所思,若有所忆,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感觉在里头。
    那些复杂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草莓汁他想起她的外号,不由得自顾自的笑了。
    他经常想起她。她甜甜的声音、她窈窕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想她让他觉得愉快,不自觉地,他几乎无时无刻不想她,甚至一拿起相机,她竟会出现在他镜头前。
    他喜欢她,被她吸引这是到目前为止他可以确定的事。但他这人太重感觉,他总是不停地问自己,他对她到底是好奇、迷眩、抑或真的是爱?
    他仍然常去教会拍照。有时一抬头,他便可想象她正走在楼板上。看到pub的招牌,他也想过可以上去找她但最后他的感觉还是不能引发他的冲动,算了。
    在爱情的世界里,他并不是个中能手,因为他在意自己的感觉,使得爱情非得照他的步调来走不可。他必须完全确定这是爱情,他才可能有所动作。
    这天,他又去了教会。木工工人已经装潢完毕,只剩下修整等较简单的工作,礼拜堂因此十分安静。他习惯性地走向屋后的玻璃屋。只要是晴朗的下午,他总觉得在那里弹琴是种享受。
    掀开琴盖,太阳光透过玻璃在黑色的钢琴上折射出一种流丽的色彩。他的琴声也如阳光般流淌,在寂静的下午徜徉、奔放
    一连几曲,末帆沉浸在悠扬乐声的怡然感觉中。在某段音符中他忽然抬起头,透过玻璃窗看见远处三楼的阳台上,正安静地站在那里听他弹琴。阳光将她的长发镶上了”圈光圈,优美的琴音使她的神情变得温柔。她是如此的美丽,有如画中值得永远留藏的记忆。
    末帆倏地手指打了结,琴音在他手下戛然而止。突然中断的琴声,使得从悠然沉醉中醒来,看见末帆已盖上琴盖走出玻璃屋,正仰头朝她微笑。
    秋阳恋恋的十月,那温和的阳光照在他明亮的脸庞上,他爽朗的笑容、高大的身躯,仿佛足以逼走阳光
    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一声。再凝眸,他却已经不见踪迹。
    罢了罢了。一时的喜悦像被人拎了盆水当头浇下,荡然无存。遇上末帆这样的男人,她真是没辙了。自从上次从南投回来,她几乎每天都在等待他出现在pub门前,然而每天凌晨一点,她也总是失望地关上pub的门,边咒边怨边又想着他,上楼回到自己的住处。
    端俪所谓爱情的暧昧期,交心试探期,热恋期,毁灭期,她正徘徊在一二期之间的夹缝,跳不过第三期去,不过也许根本不用跳,直接在跳过去的过程中不小心就摔死了也说不定。
    以往她在男人身上学到的经验与手腕,似乎对末帆来说都不适用。她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方法好对待他。想她英名一世,没想到竟栽在这么一个教会大男孩的手里。
    啪啪地趿着拖鞋,索然地关上阳台门,走回她窝居的小客厅。还没坐下,她的门铃就响了。
    “谁呀?”略略不耐烦的声音在屋中扬起。她的心情够不好了,还有人来吵。
    没好气地拉开了门,屋外站着的人却足以令瞠目结舌。她怔怔地瞪着那双开朗明亮的眼睛。
    “我想上来跟你说一句话。”他微微一笑。虽然依然分不清楚是冲动,还是他仔细思考后的结论,当他在楼下看到,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决定,他一定要上来跟她说这句话。
    瞪着他,好像一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但她的脉搏却是加速反应,跳得飞快。
    他静静看着她,认真的态度有如在说一件攸关全人民的国家大事。他正正经经地说:“我想我爱上你了。”
    错愕地张开了嘴。她没想到他那么正经的神情,说出来的竟是这样一句话。她完全没预料到,也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她只是愣愣地瞅着他,怔忡地,一直到末帆都紧张起来,是不是自己直截了当的表白吓到她了?
    然而看见末帆忧虑等待的神色,脸上的肌肉忽地放松了,一朵好美好美的笑靥霎时攀上她的脸庞。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快乐地把双臂缠上他的颈,甜甜蜜蜜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吻!
    “你这个笨蛋!”嚷着,调皮地用手指弹了弹他那高挺的鼻子。“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你知不知道!”
    他的心随着她奔放,他笑着收紧手臂,在她额上轻啄一下,幽默地说:“我总不能太冲动吧!我妈老提醒我别做了你这千年老妖的牺牲品。”
    “你把我当成毒蜘蛛黑寡妇啊!”气不过地大叫。
    “差不多,否则怎么有能耐把我迷得昏头转向?”他微笑道,温柔而细腻地吻上了她的唇。
    末帆后来最常对效的解释,就是他为什么拖了那么久才去找她,而对他的答案也总是不满意。他太重感觉的习性。大概是两人最无法妥协的异议了。
    除此之外,两人的相处是十分甜蜜的。所谓爱情的热恋期,就是情人眼中只看得见彼此,就算有再大的砂粒也顺手挥过,不当一回事。
    末帆变得常到的pub,坐在吧台前要一杯whiskey,边跟端俪聊天,边用掩不住情意的眼光看着小蜜蜂似的忙前忙后。终于有个空档,旋回到他身边,他会递上一杯早准备好的柠檬水,然后呵护她。
    “别累坏了。”他温柔地说。
    白天,他带着相机开他的车到处去捕捉灵感,总是陪着他,他的镜头掠过花草景物,也总是停留在她身上。于是,忘记了好山好水,放弃了古迹奇屋,最后冲洗出来的照片都是。灿笑的、扮鬼脸的,或站、或坐,穿牛仔裤、穿短裙的完整纪录各种姿态的。
    翻着照片,不由得开玩笑:“你的摄影展都放我的照片好了。”
    末帆却当了真。“好啊。下个月底在纽约的摄影展,我就把这些照片整理一下摆上去。”
    听见,心里又感动又骄傲,跑过去甜蜜地吻他。有个才华洋溢的男朋友,就有这种附加价值。
    极眷恋与末帆在一起的感觉,他温柔、体贴,在他身边,有种很温馨的幸福感。她已经很久没试过这样,无关爱情的争战,只是很单纯地把心交给一个人,而且相信他。
    末帆则有他艺术家的脾气。看似什么事都不在乎,然而只要他专注的事,就会变成他生活的全部,摄影如此,爱情也如此。
    他们的爱情热恋期应该可以延续很久,一年两年都不是问题,不过也许他们一开始就没照着什么暧昧试探期之类的规矩来,以致于事情的变化总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这天,与末帆吃完中饭回到她的小窝居,习惯性地按下电话答录机,机器里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曹小姐,我是房东啦。呃,我们的租约好像这个月底到了哦。呃,是问你想不想续租啦”
    房东先生话讲得太慢,答录机时间到就被切掉了。
    听起来像是无关紧要的询问罢了,然而言语中似乎又不完全是那么一回事狐疑地,马上拿起电话拨给房东。
    “我是想,如果你不想续租,我就收回来啦”
    果然有异!这才是房东先生打电话来的目的。
    急急说:“我当然要租!虽然一年续一次约,但当初不是说好,基本上你会租我五年?”
    房东先生也不是恶人,当下期期艾艾地:“不是啦不是啦,我也不是说不租给你”“那就好了。”斩钉截铁地。“反正我要租下去。”
    “喔。”房东先生的声音听来有点为难。“这样啊”“是不是有别人用更高的价钱跟你租?”干脆直截了当地问。
    “嗯,这个”
    “你做人可要守信用!”火气一下子窜起来。“说话要算话,不可以反悔的!”
    “没有没有,我也没那个意思。”房东先生听发了火,一吓之下什么都说了。“我也是这么跟她们说的嘛,怎么可以对不对?我跟你有口头上的约定”
    “‘她们’,是谁?”忽然问。
    房东先生没料到事情的严重性,老实说:“就是你楼下教会的几位太太”
    太太?老是跟她吵架的那几位欧巴桑?真是太过分了,火大地摔了电话,马上就要冲下楼去骂人!
    末帆一下子把她抓了回来。“你吵什么,那是我妈耶!”
    什么?当下傻了眼。
    的电话是扩音式的,所以她与房东先生说了什么末帆在一旁都听见了。
    “我好像最近听我老妈提起过。”末帆皱眉。“要想办法把你的pub租下来之类的。”
    “你知道?”一下子又恢复了女高音。“你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
    末帆烦恼地。“我以为我妈只是开开玩笑罢了。”
    “什么开玩笑?!”生气地嚷。“她根本就付诸行动了!我都没赶她们走,她们怎么可以赶我?”
    的脾气比起末帆老妈根本就是有得拼,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一转身又要往楼下冲。
    末帆赶紧又阻止她。“算了吧。反正房东也没赶你走,我妈的奸计又没得逞。”
    “他要是真的赶了,那我不就完了?”
    气呼呼地,完全没考虑到末帆的境况。
    末帆叹口气,只好说:“那我卡在中间怎么办?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女朋友。”
    “但这本来就是你妈不对啊!”理直气壮地叫道。
    “可是她是我妈啊!”他也烦了。
    瞪着他,这句话还真是他的神主牌、免死金牌。好像他只要抬出这句话,她就没话可说,不能再有异议,只因为他是她男朋友,而他妈是长辈,是亲人,是他妈。
    他妈的
    在心里咕哝了两句,还是忍耐住,不下楼去吵架了。但一股气全闷在心里,真不是滋味!她等于还没开战,就得被迫先举白旗投降。
    末帆也被搞得很闷。这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总觉得这两个女人不过斗斗嘴,闹不出什么大事来,他在中间斡旋一下,应该就没有问题。没想到他实在太低估了这两个女人的能耐,他身兼儿子与情人,根本就没办法解决得了。
    于是,有如春日阳光般甜蜜美满的爱情,好像忽然下起了绵绵细雨,虽然仍可以忍耐,但总觉得扫兴。
    这一晚他们刚在餐厅吃完晚饭,正在街道上闲逛,浏览着马路旁多彩缤纷的店家。走着走着,末帆的脚下却忽然停顿了会,还似乎有种想转身的打算,怔了怔,正想问原因,却看见迎面一对中年夫妇正含笑对他们打招呼。那两个人完全不认识,想必是末帆的朋友了。
    果然,那中年妇人熟稔地问起末帆:“怎么会来这边?吃饭啊?”
    “嗳。”末帆笑得有点僵硬。
    中年妇人瞥了眼,又笑着瞥回末帆。“你朋友?”
    原本以为末帆会纠正:不是朋友,是女朋友。然而末帆却仍只是模模糊糊地一句:“嗳。”
    “好久没在教会看见你喽。”中年妇女半教训地。“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很少去呀?”
    “是啊。”
    从头到尾,末帆就只有这几个虚字,脸上堆出来的笑怎么看怎么尴尬,中年妇人再白目也体会得到。她笑笑。“好啦,不耽误你们了,你们去玩你们的吧。”
    末帆简直像被解放了似的,道过再见,拉着,脚步也加快了。
    对于这事件,有一肚子的问号,但末帆竟当没事似的完全没有说明。一路忍着,一直忍到了回家的路途,坐在他的休旅车上,她还是没等到她想要的解释。
    她终于忍不住问:“刚才那人是你朋友啊?”
    “是我阿姨。”末帆顿了顿。
    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她更在乎的是“那你为什么不跟她介绍我是你女朋友?”
    他腾出一只眼睛疑问地看看她。“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正色地说。“除非你认为我对你来说没什么,可能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常见面了,要是这样就不必费心思介绍给朋友。再不然,你根本就不想让人家知道我,因为我见不得人,不可告人不管是这两种状况的哪一种,岂不都糟透了?!”
    “我阿姨跟我老妈很好,”末帆终于解释。“你知道我妈对你的误解,我只是不想她去我妈面前乱说。”
    这个解答完全不满意。她瞪着他。“所以因为你妈,你打算把我永远冰着,都不让你的朋友知道?以后只要在路上遇到你认识的人,都要躲躲藏藏?”
    “倒也不是这样,”末帆皱皱眉头。“我只是不想你跟我妈吵架。”
    “你怎么知道结果一定是那样?你又没试过。”忽然觉得好委屈。“你不知道我是很大女人的?我之所以跟elvin分手,不只因为我不想跟他老婆抢一个男人,更不能接受他跟我出去时遮遮掩掩。既然敢做就敢当,我都能不在乎别人的闲言闲语了,你们还计较什么?”
    末帆这下伤脑筋了。“我跟他的状况相差很多吧?我又没老婆,你怎么可以把我们相提并论?”
    “情况还不是差不多。”嗔怨。“我一样见不得光。”
    而她恨死这种感觉!
    “我没有要你见光死,”末帆烦恼地解释着。“我只是要你给我一点时间,在我还没跟我妈讲清楚之前,先不要横支旁生我卡在中间,也是在想办法和平解决啊。”
    “你这话跟elvin有什么两样?”固执地。“他也是一天到晚叫我给他时间,他会去解决他老婆。”
    “我说了我跟他不一样!”末帆忽然很想发火,他实在不懂为什么指着elvin骂他。“你难道没办法分辨这其中的不同?!”
    他居然生气了!见状更气。她才是最无辜的,他气什么?“那你说,你什么时候跟你妈讲清楚?给我一个时间。”
    末帆叹。“总得找个好时机吧?这种事又不是闹钟按下去时间到了就会响,怎么有办法给你确定的时间?”
    “去你的好时机!”一直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愈听愈上火,气嘟嘟地骂人了。
    于是,末帆怪她不懂得体谅他夹在中间的难处。
    敝他不够诚意解决事情。
    在两人相恋的两个月又第十四天,因为这件事,两人大吵了一架。
    直到回家之前,都噘着嘴,赌气不肯再跟末帆说半句话。以她的个性,她根本不明白末帆为什么这么为难,他爱她,不是吗?为什么不能去跟他母亲说?
    然而末帆的家庭单纯,他十分明白贸然行事会有什么下场,他当然得先有万全准备,有十分把握才行。他必须好好想想,要怎样让与他老妈和平相处。他就不懂,为什么不能体会?
    思想上的相异,造成彼此的不谅解。在赌气下车连再见也不肯跟他说一句的时候,末帆的脑子甚至划过一个十分严重的想法:他之前如此冲动地爱上了,是不是件错事?
    十二月中,末帆飞去纽约准备他的摄影个展。之前他也和商量过要一块去的,然而在出发前,他十分沉痛地下了个决定。
    “我们的发展实在太快了,关于彼此之间的差异,我们竟然现在才了解”幽默开朗的他,很少面色如此凝重。“这给我的感觉真的很怪。我想,也许我们可以趁这个分开的机会,好好考虑一下我们是否真的适合。”
    这是深思熟虑的说法,与其将来造成任何心伤或更大的遗憾,还不如现在先想清楚。任何一个成熟的人都会赞同末帆,也了解这些,她知道他们没有很深的认识作为基础,但,她爱他呀!
    她一直以为这样就已足够,没想到对末帆来说十分不够。
    的心重重地往下沉。根据她对男人的认识,通常男人讲这种话,就表示他们的爱情来日不多、前途“压亮”了。虽然末帆行事与一般男人大不相同,但并不敢有多大把握,他们之间的事真能船过水无痕、柳暗花明。
    她心中怅然,却十分明白末帆表面虽然温和可亲,但只要他确定的事,任暴风也移不走。
    她只能倚在他的怀里告诉他:“我很难改变我的个性,但我不想失去你。”
    往常,她眼中满溢的柔情会令他枰然心动,但他不准自己让感情迷昏了头,他真的必须再好好考虑。
    末帆还是自己去了纽约。
    他离开的那天,去机场送了机。在他转身进入海关,身影渐从她眼前消失之际,心里具有说不尽的怅惘。那种感觉,好像他从此就将走出她的生命,不再有后续。
    坐在回台北的巴士上,在车上就哭了。泪水划湿了脸颊,却无人怜惜那一刻,她真觉得自己有够悲哀,对末帆是又爱又恨,恨他为什么责她于这步田地,却又无法对他忘情。
    下午坐在pub的吧台前,还没开业,pub内只有吧台上的一盏小灯亮着,满屋冷蓝后现代的装潢不是为了白天的明亮而设计,窗外灰色的阴暗天空也完全提供不了室内一丝光亮,的心也成了阴天。
    “别伤心了吧。”屋内除了就只有端俪了,她的责任是安慰。
    “我怎么能不伤心?”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对着酒瓶,总像是又伤感了几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认真了。本来还以为我的感情也许不必再流浪没想到仍是想得太美。”
    “你也不必这么丧气,”端俪偷偷移走的酒瓶,怕她卯起来努力喝。“他没说要分手啊。”
    “差不多了吧。”苦笑,一口仰干了酒。“他去美国要待三个月,这三个月分隔两地,我根本没办法知道他在想什么,真的完了。”
    “他爱你吗?”端俪忽然问。
    “是吧。”的答案算是肯定的。
    “既然爱你,”端俪用手支着下巴,很不懂地。“为什么还要考虑那么多?”
    “个性不同。”惨惨笑笑。“他之前惟一交过的那个女友,在谈恋爱以前已经认识了一年,是在很了解对方的状况下才爱上对方的。不像我们,对他来说真是火箭般的速度,他真的不习惯一下子遇上这么多问题。”
    “难得你还能这么体谅他,可知你是真的很在乎他了。”端俪忍不住欷吁。“没想到结果会这样。我以为你们会很圆满的。”
    “我跟他是不是真的差很多啊?”忽然放下酒杯,正色地凝视端俪。“我们是不是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比你们差异更大的,也有人结婚了啊,这要怎么说?”端俪皱眉。“看你们两个怎么协调怎么想吧。”
    的头无力地搁在吧台上,一只手指在水杯上划着圈。“如果我们两个都不要想那么多,该有多好,迷迷糊糊就在一起了。或者我们都不要太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也就没事了。”
    “你应该把这话告诉他,”端俪建议。“也许你们就雨过天晴了。”
    惨惨一笑,眼里空空洞洞的。“有这么容易的话,我现在就跟他一起在飞往纽约的飞机上了。”
    “唉”端俪不免陪着叹气,也替自己斟了杯酒慢慢啜着,自以为了解地说:“我可以想象你为什么这么伤心。冬天到了,要是没有男人,晚上一个人睡一定很冷”
    瞪她一眼。“才不是因为这样,我跟他又还没到那种程度。”
    “真的假的?”端俪睁大了眼睛。
    拧眉。“他这人很重感觉的。他之前的那个女朋友,交往了半年多才发生关系。”
    “哗”端俪啧啧称奇,真是怪人一个。
    但,不是因为性,却还对他念念不忘,这样代志才真的大条了。
    这种时代是性爱容易真爱难,端俪终于意识到对爱情一向洒脱而强势的,这次是玩真的。
    “别再伤心了吧。”端俪实在不忍心见到这样,她试着转移的注意力。“来,给你一个帮我忙的机会。”
    “什么?”的下巴还是无力地靠在吧台上。
    “那幅夏卡尔的蓝色情人,”端俪正色说。“帮我卖掉。”
    “为什么?”的头终于从吧台上拔了起来。那幅画她早收进保险箱里。
    “我会”端俪似乎有点难以解释。“需要钱。”
    “发生什么事了?”更紧张了,生怕端俪陷入什么危难。
    “没什么,只是我想离开他。”端俪叹了口气。“在我没有他供给生活费,又还没找到新工作之前,我会需要一笔钱。”
    “你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了?”
    “不走不行。”端俪自嘲地笑笑,却笑得有点凄凉。“因为他的小孩要念书,他跟他老婆已经快移民去加拿大了。”虽然了解端俪心中一定费了一番挣扎才做了这个决定,但她仍想为她鼓掌。“你早该走的!”她说。
    “也许吧。不过还是很难。”端俪转头看向窗外,似乎不想让看见她眼中的泪影。“毕竟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静静地望着端俪,几乎是感同身受。虽然际遇不同,但一样是为爱伤心的女人,一样是某种情况的失恋。爱情哪!这最教人难以捉摸,却又让人恋之不舍的东西!
    “算啦,别想这些了。”爽快地甩了甩头,像是想就此把这些烦恼的事全部甩开。“我们一起重新开始吧!你要是不嫌弃,这家pub的股分卖你一半,你跟我一起为这家pub努力,这样你就有收入了。”
    端俪也努力回复原来的笑容,点了点头。“但还是得先卖掉那幅画,我才有资金啊。”
    无所谓地耸耸肩。“拿去画廊寄卖喽。”
    “不行。”端俪连忙阻止。“他老婆跟几家大画廊都很熟,只要一拿去寄卖,他老婆就会知道是他偷了画给我。”
    “那怎么办?”蹙眉。
    “我想,”端俪说出心里的想法。“你认识一些政商名流之类的人,也许可以请他们问问看朋友之间有谁有兴趣?”眯着眼睛看她。“你搞错了吧?我哪认识什么政商名流?”
    端俪理所当然地。“elvin就是啊。”
    翻了个白眼。“我早就不认识他了。再说,他也去了美国。”
    “他的朋友呢?”端俪仍不放弃希望。“你都不熟吗?”
    “不熟。”
    飞快回答。但迎着端俪失望的眼神,她不忍心之余只好努力地搜索记忆。她认识什么有钱有势的人?想了半天,她忽然想到
    “啊,有了!也许可以找上回那个人”
    端俪眼睛一亮,也想起来了。“你说上回来找过你,elvin拜托他照顾你的那个?对呀,可以找他。”
    “才不要。”马上又无情地截断端俪的美梦。如果是别人还好,要是那个姓楚的只要一想到他那副气势凌人的模样,她就打死不想去拜托他。
    “去啦,”端俪几乎是撒娇了。“为什么不要?”
    “我不想见他啊。”嘟嚷着。
    端俪眉心一攒。“他跟你又没仇。”
    “可是跟他讲话很累耶。”嘴角重重往下一挂。“像在打仗,要拟计划,订战略,有时候我还会打输。”
    “又没人要你去跟他打架。”端俪十分不解的说法。“只是拜托他帮个忙。更何况elvin不是要他照顾你?他有义务。”
    不屑地哼:“我都不要elvin照顾了,当然也不要他帮忙。”
    “可是我需要啊!”端俪嚷了起来。
    “我一定得帮你吗?”嚷回去,两个女人几乎像是白痴对话了。
    “不然你叫我找谁?”端俪回答得理直气壮。“谁教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嗯,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否则朋友是干什么用的?
    想了半晌。好吧,认了。但她仍是事先声明:“等我哪天心情太好,又间到连睡觉也不想,那天又刚好是黄道吉日,我就帮你去问他。”
    “你怎么这样”端俪的希望又将落空,她有种被耍了似的感觉,气得举手往臂膀上就打。
    “喂,把我的手打坏了你要付医葯费的!”心疼地猛揉自己的手。
    端俪坏坏地笑。“等我把画卖掉,有了钱我就帮你付医葯费。谁教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呢!”
    真是哭笑不得,这是哪门子的说法?不过,经过端俪这么一闹,她不得不承认,末帆所带给她的伤感的确已经冲淡了些,至少她不会像在巴士上那样,一个人想着想着就要掉眼泪。
    是啊,就算没了情人,还好还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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