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强·k
    有一次我在迈阿密南沙滩的柯林斯大道上,我坐在臭烘烘的野马车里抽百乐门香烟,我心情不好,因为我收到的情报有问题,号称要发生的大麻交易显然不会发生了(对,我的目标是偷走那批货卖掉),这时候就好像蛾子闻到新棉布似的,几个小子开始走向我。有一个金发的,头发很长,烫成波浪卷,就好像他把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模仿法拉·福塞特,他慢悠悠地逛过来,牛仔裤侧面开口,剪得短如热裤,连口袋的白色内衬都露了出来。他在唱歌,声音低沉得足以杀死法拉的感觉,更多更多更多,你喜欢吗,喜欢吗。我想说,死基佬,现在是一九他妈的八三年。
    狗娘养的穿着旱冰鞋,女孩气息十足的颜色介于粉色和紫色之间。大概是丁香紫,基佬肯定很清楚到底叫什么。旱冰鞋小婊子没看见那个脏小子——黑发沾满灰尘,几乎变成灰色——他从野马车的死角摸上来,动作像是在跟踪黑影。我也没有看见他,直到脏小子踢出一记功夫腿,战斗靴不偏不倚踹在旱冰鞋小婊子身上。旱冰鞋小婊子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继续向前滑,就好像喝醉酒的变装皇后,他使出浑身解数想保持平衡,但要是一停下就肯定会在沥青路面上摔个人仰马翻。小婊子尖叫怒骂,手舞足蹈,但两条腿接连磕绊,最后一屁股撞进了铁丝网前的一堆垃圾桶里。带着你的性病和臭屁眼去海尔勒阿吧,脏小子说。无疑是个西崽,但这个西崽很俊俏,估计刚从古巴来不久,还不够让这个脏兮兮的小牛郎知道《飞车党》是一部他妈的老电影、皮革不是热带地区最吃香的打扮。
    西崽弯下腰,脑袋伸进车窗,味道闻起来好像半小时前才吸过烟。他缺了左边的犬齿,黑色的眼睛充满饥渴,下巴强壮得像是《欢迎归来,科特先生》里的维尼·巴巴里诺。他的手伸进车里,被我一把抓住——猎人的本能。烟,脏小子说,我松开他的手。他没有再说什么,绕到车的右侧上车。我可以让他在这儿给我口交,但我想大干一场,而海滩这些装饰派风格的饭店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小子说,妈的搞什么,老爹,我不跟你走。我说,好的,那就给我他妈的下车。小子改了主意,说带我去个好地方吧。他从烟盒里多拿了一根烟夹在耳朵上。我心想希望长枪没放在床上,否则肯定会吓死这小子。小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牛仔裤。
    ——你是什么牧场主吗,老爹?
    ——他妈的别碰我的帽子。
    最糟糕的事情是我满脑子只有洛基。我的手抓着他肮脏的头发,他的脑袋上下起伏,我想到的却是洛基的规矩。我和他有一些规矩——至少我们认为有。假如你要和别人做ài,那就在沙发上搞,上床就算偷腥。而且前提是对方必须特别、特别好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就必须和他搞上一场,
    因为咱们是同性恋,狗屁规则不适用于我们。好吧,异性恋的规则。
    但是他妈谁知道呢,哥们儿,过去这几天里,多年前我在床上演过的肉戏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脑海里回放。他妈的要是我知道原因就好了,我以前没来过纽约。来,就这样,对,吸我的手指,对,使劲吸,就当你是吸尘器,对,就当你在吸塑料袋,直到吸光全部空气,就要那么使劲吸。使劲吸,吸得我拔不出手指——我知道怎么弄。没有人说过纽约市满街幽灵。你是个他妈的怪人,强-强。我从没想推搡那小子。是的,但我推搡了。我从没想伤害那小子。是的,但我伤害了他。我从没想杀死他。“没想”算是什么意思?他脸朝下摔在铁轨上,我把他拉起来,将他的脑袋放在枕木上,让他松弛的嘴巴咬着枕木,我一次又一次地踢他的后脑勺,直到听见破裂声,我脑子里却只有夏令营。进去了吗?嗯,对。全都进去了?嗯哼。十四岁,从夏令营回来,我老爸一拳打在我肚子上,说我是个他妈的软蛋,需要他妈的硬起来。夏令营只有难吃的食物和炉甘石软膏,辅导员走来走去,把戒尺插进跳舞的情侣之间,嘴里说他妈的别挨这么近。咱和汤米·马蒂奥,一个红发白小子,坐在场边咬牙切齿说这他妈全是狗屁。喂,想抽烟吗?啊,想。夏令营后两周,我只想再见到汤米一次。电话上的他似乎不太一样,好像他正忙着和别人说话。知道林肯路旁边的老火车隧道吗?我来到那里,他站得远远的,就好像他不是每晚在森林里被我戳屁眼的那个人。我靠得离他太近,他朝我脸上吐了一口烟。
    汤米,你想吗,就是那个?
    什么?不,不想,你个死基佬。
    你他妈才是死基佬,被我戳得死去活来。
    去你妈的,那是因为那儿没有他妈的女孩。
    女孩能操你屁眼吗?夏令营里有的是女孩。
    不是每个女孩我都想操,连你都比她们加起来长得好看。但现在我们回家了,这儿的女孩很好看。
    我不想操女孩。
    你应该操女孩,否则你就是基佬。你是个他妈的死基佬,我要去告诉你老爸。
    操,操,操,操,操。我他妈现在为什么会想到这些?那家伙卧室的灯亮了又熄灭,卫生间的灯亮了半小时又熄灭。到现在已经熄灭了半小时。给他半小时左右的时间让他入睡。关灯也许是为了操妹子,但结果是一样的。他不是睡着了就是正在忙活。我可以从防火楼梯爬上去,但他住在三楼,想蹑手蹑脚爬到三楼相当有难度。格里塞尔达给了我一套钥匙,但从前门进去似乎很不明智。这是纽约,他肯定会反锁前门。说不定他正在操妹子,但不希望她留下过夜。
    过马路,进那幢楼。我时不时会体会到我其实是个典型的基佬,比方说,谁他妈能想到把
    整个大堂刷成芥末黄?进去十英尺、十五英尺,第一段楼梯的台阶上还铺着地毯。爬上三层楼,我知道我脊背上流淌的不是热汗。来到他家门前,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开始用双手抚摸房门,就好像我想知道门板是不是实木的。考虑到我有多么不信任那个哥伦比亚婊子,我怀疑钥匙未必管用。我把钥匙插进锁眼,使劲一转,心想说不定会折断,但锁被打开了,而且发出哐当一声。我操,我的第一反应是终止行动。说不定外面听见的比里面听见的响?无论如何,我他妈最好打开保险。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里面没有客厅,我猜纽约城的居民并不需要那东西。一进去就是餐桌和两把椅子,附近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椅子。走廊里的灯光照进室内,我看见一面墙边是沙发,另一面墙边是床。电视就摆在窗口。床附近暗沉沉的,很难说床单是不是深色的。反正我走到床边,寻找被单下隆起的曲线,一口气打出了弹夹里的七颗子弹。三个声音:消声器发出的噗噗声,子弹打爆枕头的噼啪轻响,我背后传来的惊呼。我转过身,看见一个裸体白人,他的头发似乎是红色的,但卫生间没开灯,黑暗中很难分辨清楚。臭婊子弄错了公寓号码。我举起枪,想瞄准他的头部,但他朝我的眼睛泼洒了什么东西,我疼得尖叫,感觉像是魂灵离开了身体。液体顺着我的脸流淌,我尝到了味道。狗娘养的漱口水。我跑进卫生间冲洗眼睛,他推开窗户,跳上防火楼梯。我紧追不舍,裸体白人尖叫着跑下台阶,我努力想瞄准他开枪。我扣动扳机,子弹打中金属栏杆,火花四溅。那段楼梯我顶多跑了三级台阶就跳上了另一段楼梯,我朝尖叫的裸体男人开枪,天晓得他在嚷嚷什么,但似乎不是喊救命。但子弹只打中了该死的防火楼梯。最后一段路他没有走台阶,而是直接跳向地面。
    我们沿着后巷奔跑,他喊得像是被割了喉咙,我在后面追赶,顶多还剩下一半视觉,右眼疼得要死要活。我们每一步都搅起屎尿加腐烂加酸败加尸体的恶臭。我想好好开枪,但只有电影里的孙子才能边跑边开枪,前提是两只眼睛都能看见东西。他光着脚跑得很快,在漆黑的小巷里时而跳跃时而跑折线,脚下到处都是坑洞和垃圾箱。我踩中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懒得去看是不是老鼠。我们跑上大街,突如其来的车头灯和路灯让他愣了好一会儿。他正要重新起步,我的子弹打中了他,他左右两边恰好都有车辆经过。一辆车停了半秒钟,但立刻起步,猛地右转,险些撞上一根路灯柱,然后左转右转,沿着街道开远了。街上没有行人,对纽约来说真是他妈的奇怪。刚开始我觉得有一面墙显得很奇怪:黑色、鼓胀、反光。紧接着我意识到那是垃圾袋,一个叠一个垒成一面墙,一直向前延伸进彻底的黑暗。我走到裸体白人身边,抓住他的左脚腕,拖着他回到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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