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四大天后 作者:杨斯年
傻人傻福拣野味，巧娘巧手置新衣
唐家人用了不过七八天的时间便将田地清理干净，范红叶干得尤其带劲，因为有许多不知从何处漂来的家具或衣物都遗落在唐家的地里，范红叶一早便盯上了，趁着没人来拣都急忙偷偷留了下来，总共收获了一床被单，三条摺裙，四个笼屉和五只鞋，乐得范红叶满世界叫嚣，什么“命中有财连出门都能捡到金子”，烦的金老太直要那些东西充公范红叶才算噤声。
范红叶虽然不怎么富裕，又为盖新房添了二十两银子，却还没沦落到要穿被洪水泡过的旧衣服，这些旧东西范红叶一早就拿到集市上卖了，因为发洪水许多人家都买不起新的，众人就都将捡来的衣服拿到集市上卖钱，因此时常听见有人在集市上喊“这不是我家的棉被吗？”“这我的鞋，还我”。范红叶也碰见来认东西的，一概被她撒泼打诨这样地糊弄过去了，到最后范红叶这些东西一共卖了五钱银子，范红叶当即买了一身红菱印花细棉布夹棉长衫，又给儿子和丈夫添置了一床新棉被和夹鞋。
李巧娘没有范红叶捡到首饰的财运，但幸好她有一双灵巧的手。李巧娘也在田地里捡到了东西——一架半旧的提花织布机。这织布机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绣娘才能拥有的，如果是新的大概要卖上二三两银子，可是李巧娘没舍得卖，她让相公将被洪水冲坏的地方修好，发现这织布机还真的能织出提花的花布，这激发了李巧娘为相公和孩子都换上提花花布衣服的愿望。李巧娘买了许多颜色的彩线，织了几天以后，李巧娘抚着布匹上凹凸的立体感十足的提花花样，暗暗幻想着她的小玉字穿上该有多么美。
灾难过后最让百姓担忧的其实还不是房产，而是粮食的短缺。金老太仔细点阅过粮仓的粮食，除了留有的良种，存粮只够全家吃半年的，如果只是差一个月两个月的粮食金老太还可以用些野果蔬菜糊弄过去，但永宁镇入冬以后便完全覆盖在雪原之下，任何野果和野菜都不可能存活，更何况缺粮少食的是整个永宁镇，那些饿疯了的灾民必定会蜂拥到附近的山上采摘野果和猎野味，即便金老太武艺高强有本事在山上打到野味也绝不肯将自己会武功这件事暴露给乡亲，但若是派她几个儿子去，她又唯恐儿子们聪明的太自作聪明，笨的又太笨。辗转反侧想了几夜，金老太将目光锁定在唐家好身上。
唐家好虽然不大，武功却尽得金老太髓，虽然金老太没有亲自交到可唐家好也有了唐老太年轻时候的五成功力，同金老太如今相比甚至分不出高低上下。金老太虽为全家吃食着想，可也绝不忍心让长孙去山上犯险，若祖孙二人一同上山打猎，又唯恐老的老小的小若真带下山野味太招眼，金老太一边琢磨一边听着窗外石真真骂唐老三将黄豆和绿豆弄混在一个袋子里一边叹气，随即定了一个主意。
第二日，金老太让唐老三到衙门里告假，称家中余粮不足，要让老三上山打猎。石真真虽然明知道以唐老三的资质是不可能能猎到动物的，但唐家已经没有的男人能够空出时间来帮补食物，石真真叮嘱了唐老三好几句也就让其去衙门告假了。永宁镇的衙门如今正在重建，虽然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谭老爷本有意下令不准任何人告假，但一听说是唐老三来便立马准了。重建和抗洪不一样，抗洪是去拼命，多一个是一个，重建却是个技术活，像唐老三这种干不什么只能添乱的，谭老爷巴不得让其赶紧回家，只是在给假的同时还是罚了唐老三这个月的银子，言明下不为例。唐老三也不知娘为何让他上山，只是带着弓箭爬上了福神山，没走几步便遇到刚刚被石子死的野兔子或野**，唐老三一开始还不敢捡，唯恐是吃了毒物死的，直到看到猎物脖颈处汩汩流出的鲜红的血，才放下心来拣个便宜。
待到唐老三带着三只野兔，四只野**甚至还有十几个鸟蛋以及一袋子野果下山之时，整个唐家都沸腾了，连一贯看不起弟弟的唐老二也拍着唐老三厚厚的膀子道：“行啊兄弟，二哥以前小看你了。”周捕头也是一脸兴奋，拎着一只最肥的野兔道：“还是咱们衙门锻炼人啊，这么肥的兔子就是我一日也逮不到三只，老三平日抓贼倒是跑地不快，原来是术业有专攻啊。”
石真真仿佛是第一次在婆家如此扬眉吐气，收拾起野味来也是愈加地利落。唐老三沉迷于家人的鼓励和夸捧之中，完全忘记了那些野兔和野**是在路边捡的，也忘记了那盛着鸟蛋的鸟窝垫着厚厚的草置放在他歇脚的大青石上，更加忽略唐家好满身的泥土以及金老太一头的汗。
李巧娘将三只野兔火烤了一只，又用卤味包煮水后卤了一只，剩下一只用盐腌上。头一只以唐家人的饭量一晚上便能消灭，剩下两只留下明天再吃。李巧娘想今日也算是开荤，既然有，主食便可糊弄一下也省些细粮好过年。李巧娘从地窖里取出些高粱米，用水泡了以后蒸熟预备再用凉水过了上桌。唐连枝又唯恐老人孩子吃了不消化，便又在蒸着高粱米的锅上蒸了几块玉米发糕。石真真用打来的鸟蛋打了一大锅蛋花汤，还将前几日在山上采摘的木耳用水发了，连同洪水前晒干的裙带菜一同下锅，掀开锅盖之时，就连守在门口等着咬贼的唐家旺都瞬间起身深吸了一口香味。
唐家许久都没吃上这么香气腾腾的一桌饭，此刻唐老爹嘱咐大儿媳冲了一壶解腻的大麦茶，周捕头烫了一壶烧酒，唐玉字罕见地没有到厨房偷吃，唐家旺默默地坐在院门口等待着骨头的降临。唐家人甩开膀子吃饱喝足之后，各自回了房开始商量如何过冬之事。
李巧娘唯恐冬天没有菜吃，便赶着种了三亩地的白菘和豇豆，预计十月便可收成。剩余的一亩地金老太早分给了唐连枝和范红叶，只因唐老三要上山“打猎”，因此唐家的这五亩地便成了今年过冬的主要收入来源。唐连枝早将地里种上了冬小麦，因唐连枝早就不对今年的收成抱什么希望了。唐家的五亩地种了四亩，范红叶却迟迟没有动作，就在唐家的女人们都暗自议论范红叶的懒又上了一个新层次之时，范红叶早偷偷地将一大包种子雇人种入了田地。
李巧娘没出十天便织出了一匹提花布，经纬纵横在鲜嫩的芙蓉紫棉布上编织出金黄色织锦图案。喜得一向简朴的李巧娘没舍得拿到集市上去卖，而是拿给了唐玉字。
唐玉字一生也忘不掉第一次见到那凹凸的立体的花纹是多么震惊，即便她之后过上了那样雍容的生活也难以磨灭那震撼的记忆，什么绸缎，什么皱褶纱，什么织金都难同她年少时候第一次见到这紫色提花布相提并论。唐玉字开始相信自己对美的启蒙是从那一日开始的，在她和她身边的绝大多数人都只见过棉布或麻布的时候，她拥有了一匹工艺繁复的提花布，也注定了她日后同布料和衣裙难舍难分的缘分。
“娘，这是您织的？”
李巧娘因连夜赶工而熬红的眼此刻也有些激动，道：“没错，是娘织的，娘就在想我的小玉字若是穿上这提花布做的裙子一定会很美，那娘就再也不担心你嫁不出去了。”
唐玉字虽然一直调皮胡闹，但也知道女孩子嫁不出去是一件天大的事，听闻穿了漂亮衣裳便能嫁出去，便也觉得高兴。
“娘，是不是穿得越漂亮就越能嫁个好看的男儿郎，那么玉字从今天开始要穿得很漂亮，一定要嫁一个如意郎君。”唐玉字边说边有些不好意思地钻进了李巧娘的怀里，李巧娘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却不知在幼小的唐玉字心中，已经有一个不知名的，微弱的理想开始萌芽。
“娘亲，玉字想要嫁一个很好看的男子，就像，像，像那个宋姑娘那么好看。”
秋日一日凉似一日，唐家的日子却没有因为洪水的袭击而多么不好过起来，只是唐老爹眼看着唐家大大小小十几口人都挤到了正方觉得总不是那么一回事，便喊来了周捕头要雇人盖房。周捕头尽管知道雇人盖房这件事在而今的永宁镇不是一件靠谱的事却不敢深劝，旁人都剩下银子置办田地，唐老爹却拿出了银子要继续盖房，这件事轰动了整个永宁镇，所有吃不上饭的汉子都挤到了唐家大院要求帮忙，这一挤倒给了唐老二压低人工的机会，唐家虽然没有花多少钱就雇到了人盖房子，却因此引起了谭老爷的注意——经历了洪水缺粮之后唐家还能拿出钱来，看来这永宁镇的大户，以前我谭某少算了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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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人用了不过七八天的时间便将田地清理干净，范红叶干得尤其带劲，因为有许多不知从何处漂来的家具或衣物都遗落在唐家的地里，范红叶一早便盯上了，趁着没人来拣都急忙偷偷留了下来，总共收获了一床被单，三条摺裙，四个笼屉和五只鞋，乐得范红叶满世界叫嚣，什么“命中有财连出门都能捡到金子”，烦的金老太直要那些东西充公范红叶才算噤声。
范红叶虽然不怎么富裕，又为盖新房添了二十两银子，却还没沦落到要穿被洪水泡过的旧衣服，这些旧东西范红叶一早就拿到集市上卖了，因为发洪水许多人家都买不起新的，众人就都将捡来的衣服拿到集市上卖钱，因此时常听见有人在集市上喊“这不是我家的棉被吗？”“这我的鞋，还我”。范红叶也碰见来认东西的，一概被她撒泼打诨这样地糊弄过去了，到最后范红叶这些东西一共卖了五钱银子，范红叶当即买了一身红菱印花细棉布夹棉长衫，又给儿子和丈夫添置了一床新棉被和夹鞋。
李巧娘没有范红叶捡到首饰的财运，但幸好她有一双灵巧的手。李巧娘也在田地里捡到了东西——一架半旧的提花织布机。这织布机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绣娘才能拥有的，如果是新的大概要卖上二三两银子，可是李巧娘没舍得卖，她让相公将被洪水冲坏的地方修好，发现这织布机还真的能织出提花的花布，这激发了李巧娘为相公和孩子都换上提花花布衣服的愿望。李巧娘买了许多颜色的彩线，织了几天以后，李巧娘抚着布匹上凹凸的立体感十足的提花花样，暗暗幻想着她的小玉字穿上该有多么美。
灾难过后最让百姓担忧的其实还不是房产，而是粮食的短缺。金老太仔细点阅过粮仓的粮食，除了留有的良种，存粮只够全家吃半年的，如果只是差一个月两个月的粮食金老太还可以用些野果蔬菜糊弄过去，但永宁镇入冬以后便完全覆盖在雪原之下，任何野果和野菜都不可能存活，更何况缺粮少食的是整个永宁镇，那些饿疯了的灾民必定会蜂拥到附近的山上采摘野果和猎野味，即便金老太武艺高强有本事在山上打到野味也绝不肯将自己会武功这件事暴露给乡亲，但若是派她几个儿子去，她又唯恐儿子们聪明的太自作聪明，笨的又太笨。辗转反侧想了几夜，金老太将目光锁定在唐家好身上。
唐家好虽然不大，武功却尽得金老太髓，虽然金老太没有亲自交到可唐家好也有了唐老太年轻时候的五成功力，同金老太如今相比甚至分不出高低上下。金老太虽为全家吃食着想，可也绝不忍心让长孙去山上犯险，若祖孙二人一同上山打猎，又唯恐老的老小的小若真带下山野味太招眼，金老太一边琢磨一边听着窗外石真真骂唐老三将黄豆和绿豆弄混在一个袋子里一边叹气，随即定了一个主意。
第二日，金老太让唐老三到衙门里告假，称家中余粮不足，要让老三上山打猎。石真真虽然明知道以唐老三的资质是不可能能猎到动物的，但唐家已经没有的男人能够空出时间来帮补食物，石真真叮嘱了唐老三好几句也就让其去衙门告假了。永宁镇的衙门如今正在重建，虽然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谭老爷本有意下令不准任何人告假，但一听说是唐老三来便立马准了。重建和抗洪不一样，抗洪是去拼命，多一个是一个，重建却是个技术活，像唐老三这种干不什么只能添乱的，谭老爷巴不得让其赶紧回家，只是在给假的同时还是罚了唐老三这个月的银子，言明下不为例。唐老三也不知娘为何让他上山，只是带着弓箭爬上了福神山，没走几步便遇到刚刚被石子死的野兔子或野**，唐老三一开始还不敢捡，唯恐是吃了毒物死的，直到看到猎物脖颈处汩汩流出的鲜红的血，才放下心来拣个便宜。
待到唐老三带着三只野兔，四只野**甚至还有十几个鸟蛋以及一袋子野果下山之时，整个唐家都沸腾了，连一贯看不起弟弟的唐老二也拍着唐老三厚厚的膀子道：“行啊兄弟，二哥以前小看你了。”周捕头也是一脸兴奋，拎着一只最肥的野兔道：“还是咱们衙门锻炼人啊，这么肥的兔子就是我一日也逮不到三只，老三平日抓贼倒是跑地不快，原来是术业有专攻啊。”
石真真仿佛是第一次在婆家如此扬眉吐气，收拾起野味来也是愈加地利落。唐老三沉迷于家人的鼓励和夸捧之中，完全忘记了那些野兔和野**是在路边捡的，也忘记了那盛着鸟蛋的鸟窝垫着厚厚的草置放在他歇脚的大青石上，更加忽略唐家好满身的泥土以及金老太一头的汗。
李巧娘将三只野兔火烤了一只，又用卤味包煮水后卤了一只，剩下一只用盐腌上。头一只以唐家人的饭量一晚上便能消灭，剩下两只留下明天再吃。李巧娘想今日也算是开荤，既然有，主食便可糊弄一下也省些细粮好过年。李巧娘从地窖里取出些高粱米，用水泡了以后蒸熟预备再用凉水过了上桌。唐连枝又唯恐老人孩子吃了不消化，便又在蒸着高粱米的锅上蒸了几块玉米发糕。石真真用打来的鸟蛋打了一大锅蛋花汤，还将前几日在山上采摘的木耳用水发了，连同洪水前晒干的裙带菜一同下锅，掀开锅盖之时，就连守在门口等着咬贼的唐家旺都瞬间起身深吸了一口香味。
唐家许久都没吃上这么香气腾腾的一桌饭，此刻唐老爹嘱咐大儿媳冲了一壶解腻的大麦茶，周捕头烫了一壶烧酒，唐玉字罕见地没有到厨房偷吃，唐家旺默默地坐在院门口等待着骨头的降临。唐家人甩开膀子吃饱喝足之后，各自回了房开始商量如何过冬之事。
李巧娘唯恐冬天没有菜吃，便赶着种了三亩地的白菘和豇豆，预计十月便可收成。剩余的一亩地金老太早分给了唐连枝和范红叶，只因唐老三要上山“打猎”，因此唐家的这五亩地便成了今年过冬的主要收入来源。唐连枝早将地里种上了冬小麦，因唐连枝早就不对今年的收成抱什么希望了。唐家的五亩地种了四亩，范红叶却迟迟没有动作，就在唐家的女人们都暗自议论范红叶的懒又上了一个新层次之时，范红叶早偷偷地将一大包种子雇人种入了田地。
李巧娘没出十天便织出了一匹提花布，经纬纵横在鲜嫩的芙蓉紫棉布上编织出金黄色织锦图案。喜得一向简朴的李巧娘没舍得拿到集市上去卖，而是拿给了唐玉字。
唐玉字一生也忘不掉第一次见到那凹凸的立体的花纹是多么震惊，即便她之后过上了那样雍容的生活也难以磨灭那震撼的记忆，什么绸缎，什么皱褶纱，什么织金都难同她年少时候第一次见到这紫色提花布相提并论。唐玉字开始相信自己对美的启蒙是从那一日开始的，在她和她身边的绝大多数人都只见过棉布或麻布的时候，她拥有了一匹工艺繁复的提花布，也注定了她日后同布料和衣裙难舍难分的缘分。
“娘，这是您织的？”
李巧娘因连夜赶工而熬红的眼此刻也有些激动，道：“没错，是娘织的，娘就在想我的小玉字若是穿上这提花布做的裙子一定会很美，那娘就再也不担心你嫁不出去了。”
唐玉字虽然一直调皮胡闹，但也知道女孩子嫁不出去是一件天大的事，听闻穿了漂亮衣裳便能嫁出去，便也觉得高兴。
“娘，是不是穿得越漂亮就越能嫁个好看的男儿郎，那么玉字从今天开始要穿得很漂亮，一定要嫁一个如意郎君。”唐玉字边说边有些不好意思地钻进了李巧娘的怀里，李巧娘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却不知在幼小的唐玉字心中，已经有一个不知名的，微弱的理想开始萌芽。
“娘亲，玉字想要嫁一个很好看的男子，就像，像，像那个宋姑娘那么好看。”
秋日一日凉似一日，唐家的日子却没有因为洪水的袭击而多么不好过起来，只是唐老爹眼看着唐家大大小小十几口人都挤到了正方觉得总不是那么一回事，便喊来了周捕头要雇人盖房。周捕头尽管知道雇人盖房这件事在而今的永宁镇不是一件靠谱的事却不敢深劝，旁人都剩下银子置办田地，唐老爹却拿出了银子要继续盖房，这件事轰动了整个永宁镇，所有吃不上饭的汉子都挤到了唐家大院要求帮忙，这一挤倒给了唐老二压低人工的机会，唐家虽然没有花多少钱就雇到了人盖房子，却因此引起了谭老爷的注意——经历了洪水缺粮之后唐家还能拿出钱来，看来这永宁镇的大户，以前我谭某少算了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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