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黑的时候,一尊圆腹、立耳、三足的青铜大鼎完整呈现在两位老人面前。
    “这,这鼎的秘密暂时不能公开。”
    贺老爷子慢慢说了一句,青铜鼎事关重大,必须慎重再慎重。老爷子思量再三,蹙眉道:“臭小子,鼎就先放在这里吧,藤轶必须二十四小时亲自在这儿盯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它。”
    自古以来,鼎就被视为传国重器、是国家和权力的象征。“鼎”字也被赋予“显赫”、“尊贵”、“盛大”等引申意义。
    宗教生活中鼎是祭礼祖先,神灵的主要工具,政治生活中有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有“钟鸣鼎食”、“九鼎八簋”之称。
    自伏羲至夏商周,诸代天子君王皆视鼎为国重,是国家最紧要的重器,鼎在国在,鼎失国亡。
    据说秦始皇统一大业以后得九鼎,但在过泗水时九鼎全部落入河中,始皇大怒,命人打捞,但纵是人多也再也寻不到九鼎下落,由于秦丢失了宝鼎,丧失人心,秦二世时秦灭。
    由此可见,金鼎不仅本身就具有神秘的色彩,而其又寄托了无数华夏儿女对五千年华夏文明传承的理解,符合了华夏传统的“天、地、人”合一的文化意味。
    在没有决定好如何处置这尊金鼎前,贺老爷子不得不慎之又慎。
    “是!”
    藤轶表情严肃,腰杆直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就在贺老爷子安排这一切的时候,齐老却拿着放大镜,仔细端详那尊大鼎的细节,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拍手叫绝,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
    老爷子从来没想过,自己竟能在有生之年亲眼见到如此雄伟神器。
    “大哥,大哥!”
    贺老爷子在一旁轻声呼唤。
    齐老爷子极不情愿的扭过头来,脸上还留着浓浓的震撼之色,摆摆手,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但我不关心,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尊金鼎究竟出自何处,为什么史料上从未记载过有这么一尊大鼎。”
    说完,齐老爷子大步走到刘宇浩站的一边,继续道:“宇浩,说说你的看法。”
    “我,我有什么看法?”
    刘宇浩微微一怔,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苦笑。
    说实话,这尊金鼎的确比自己脑中的鹿皮图谱出现的年代还要久远的多,但在老爷子面前,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却不敢直言妄语、轻下定论。
    齐老爷子摇摇头,道:“后母戊鼎器型高大厚重,形制雄伟,气势宏大,纹势华丽,工艺高超,但高不过133厘米、重也只有八百公斤,可你瞧这尊金鼎,如果我老头子眼睛没看错的话,它足足有两米多高,口长超过了一米六,且深腹,薄壁,平口沿外折,口沿上有双立耳。腹下三扁足,足作夔形,首朝上......”
    说起金鼎,齐老爷子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兼有滔滔不绝之势,对他人异样的表情不管不问。
    刘宇浩微笑着点头,却又不得不暗赞齐老爷子在古玩鉴赏方面的功力之深厚,居然在短短一个多小时内就发现了这么多金鼎的显著特点。
    “别光顾着点头,你倒是说话啊,哎,急死我了。”
    齐老爷子不满地盯着刘宇浩猛看,在老人看来,如今的刘宇浩完全继承了自己的衣钵,而且还隐隐超过自己一头,绝对有和自己谈古论今的实力。
    既然老爷子都把话说到这儿了,刘宇浩也不好再拿捏,笑着说道:“那好,我说说自己的看法,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还请老师多多指正。”
    “矫情!”
    贺老爷子一撇嘴,给刘宇浩下了这么个定论。
    刘宇浩顿时哭笑不得,说道:“老师,此件器物立柱为不甚发达的菌形立柱,器制却又显沉雄厚实,纹饰狞厉神秘,根据这些特征,我觉得它应该属于商代以前的器物。”
    “商代以前的器物?”
    齐老爷子陡然一愣,呆呆的坐在那里。
    刘宇浩的话齐老爷子未必就不曾想过,但他却不敢轻易妄下结论,要知道,青铜器物如果是从商代再往前推,历史就进入了夏禹时代。
    那么,这金鼎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禹之九鼎”?
    这个大胆的猜测,让齐老爷子眼睛都冒星星了,整个人一下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之中。
    关于夏铸九鼎的最早记录之一,是《左传·宣公三年》载楚庄王观兵周疆、周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师时,王孙满答楚王之不怀好意询问九鼎轻重的一段话。
    “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两,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
    “老爷子您看这儿,此鼎方口圆肚,正合了古人乾为天,坤为地,天为阳,地为阴的天圆地方之说,而且,金鼎周身象形字铭文为阳,龙纹接近蜥蜴、壁虎的形象却为阴,又再次暗合夏禹时期铸器的奇偶雌雄之意。”
    刘宇浩知道齐老爷子心里在想什么,笑着把自己认知的东西说了出来,等齐老爷子消化了以后才又继续说道:“老师,我觉得,这金鼎很有可能就是您心中所想的禹之九鼎呀。”
    刘宇浩的话,仿佛如金钟轰鸣,狠狠敲在齐老爷子心头。
    呆滞半晌,齐老爷子重新走近金鼎,仔细端详起刘宇浩刚才说的那些象形字铭文和图腾的特点,以老爷子在考古上的学识,不难发现,刘宇浩说的没错,金鼎上有无数活生生的事实可以证明它出生的年代。
    “禹之九鼎,这真的是禹之九鼎啊!”
    未几,齐老爷子终于肯定了自己心中大胆的假设,面部表情激动的无以复加。
    要知道,除过禹之九鼎出现的在新石器时期,青铜器发展大最鼎盛的时期后,金鼎周身无一不以凤纹为青铜器中最为飘逸美丽的纹饰,可在这尊金鼎上,不仅找不到一点商周时期的痕迹,所以图腾也都是以龙纹和玄鸟为最美。
    国之重器岂能不紧跟“时代脚步”,除非,这尊金鼎出现的时候根本没有商周时期人们脑中的“凤鸣岐山”之美。
    “大哥,不是有很多史学家都认为禹之九鼎根本不存在吗?”
    贺老爷子也瞪大了眼睛,很是疑惑地问了一句。
    禹之九鼎是否真的存在这个争论由来已久,贺老爷子虽然不是史学家,但对这一段历史却也颇有研究,所以才有刚才那么一问。
    当时,持反对意见的学者拿出《史记·封禅书》一书,指出书中记载的“黄帝采首山铜,铸鼎荆山下”字句。
    但经学者考证,此首山在今河南灵宝市西,而黄帝铸鼎荆山下的铸鼎处,称之为铸鼎原,九十年代考古工作者对铸鼎原遗址进行了科学发掘,通过大量的工作,该遗址并没有发现青铜器和青铜冶炼方面的遗物和遗迹,说明黄帝铸九鼎之说有些商讨之处。
    刘宇浩笑笑,道:“爷爷,以《史记》为证我不反对,但《左转》不同样记载了禹之九鼎的存在么,为什么那些学者们总要做一叶障目之态呢。”
    “《左转》里有记载禹之九鼎的存在吗?我怎么不记得?”
    贺老爷子皱了皱眉,好像在脑中搜索着自己读过的《左转》,希望能记忆起刘宇浩所的那段文字。
    刘宇浩笑了笑,先是把《左转》里的原文复诵了一遍,然后又用白话把故事通讲出来。
    约公元前606年鲁宣公三年,楚庄王伐陆浑之戎,领兵至洛水,在周天子脚下耀武扬威,检阅部队。周定王不知道这个向来不顺从的臣子到底要干什么,于是派王孙满去慰问楚军,实际上是探探楚国的虚实。
    王孙满就是周朝的一个宗室贵族。楚庄王风光了一阵子,还觉得不过瘾,于是就想向周天子挑衅一下。他借机询问九鼎的轻重大小,意思嘛当然就是想要和周天子争天下了。
    王孙满何等聪明的人物,马上就看出了楚庄王的企图。他就告诉楚子:quot;在德不在鼎quot;,接着,他讲了九鼎的来历。
    他说夏禹实施德政,各地诸侯都把自己那里的奇异之物绘制图,献给朝廷,九州的长官也把金属制品上贡。于是夏禹就把这些金属品做成九鼎,上面铸出各种奇异之物的形状。这样,百姓在山川林泽就不会碰到妖怪,不会遇到不顺利的事。因此上下和睦,都可以受到上天的赐福。
    楚庄王听他这一段大道理大概也怕了,再看见王孙满也是个能人,两国打起来楚国也不一定占太多的便宜,于是退兵而去。
    对刘宇浩这话,贺老爷子半信半疑。
    但不管禹之九鼎是否真的存在,眼前这尊巨大无比的金鼎却是实实在在的物件。
    贺老爷子沉思了一会,道:“鼎是华夏五千年文明的见证,也是文化的载体。这尊金鼎,我看就捐给国家好了。”
    “不行!”
    “万万不可!”
    刘宇浩和齐老爷子同时齐声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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