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莒回到衙门,说明日替傅清流践行,谁知众位郎中有的说自己病了,有的说有公务在身,却没一个愿意来的。王思莒便不再言,只叫自己手下几个捕头明日为傅大人送行。

    中午时,刘青宝却过来说话,他故作姿态的将厅里的文书、衙役们都支走,便满面春风的道:“王兄昨日走的早,小弟没来得及跟王兄细说此事。王兄你说这些黄白货怎么个分法?”

    王思莒心道:原来如此,自打认识此人,从没见他有哪件事是如此上心的。一说到金银,此人便来了神儿,便似苍蝇遇到了腐肉,立时嗡嗡的扑了上去。想到此处,心下觉得好笑,厌恶之感顿减,面色也和善了许多。便道:“刘兄认为如何分法?”

    刘青宝道:“人说僧多粥少,今天也叫咱哥俩见识了一次。端王爷、秦将军、秦府管事、昨日当值的禁军弟兄、本部两位侍郎大人还有昨日当值的王兄手下的兄弟,一共不下百余人。小弟的意思是,将所得的黄金送与秦将军连同秦府的人,却叫秦将军自去一一打赏;那些珠宝玉器价值连城,却是王爷的最爱,便将这些一统都送与王爷府上,这些个物件值得上万两银子,王爷自会满意;剩下的银子禁军兄弟连同衙门里的兄弟都是每人一百两,再剩下的便是你我兄弟的花红了,咱们自己兄弟便是五五分成。小弟还翻出了一只玉如意,怕是两百年前的东西,晚上便送到王兄府上,王兄认为如何?”

    王思莒心道:当初傅尚书派我来查此案,本是想仔仔细细的查出事情真相;此时傅大人已经被逼走,我却不能轻易的丢掉官位,否则莫兄之仇此世难报。此时既然上了这条船,就得跟这些人周旋下去。

    刘青宝见王思莒不语,心道:难不成前几天点银子时我私匿下了三千两被你看到了?谁让你这几日只顾翻弄尸身,也不怕站上尸毒。这些个金银自然得有人收殓轻点,大家千里为官所为何来?图的不就是这个嘛!你既然知道此事,这些银两便多分一成罢了。

    王思莒道:“刘兄如此安排甚是妥当,就照着刘兄的话办吧。这玉如意交给了我,却是没什么用处,还是刘兄留着吧。不过小弟还有一事相求。”

    刘青宝笑道:“王兄客气什么,大家既然是兄弟,有话就请直言。”

    王思莒道:“刘兄知道小弟与朝中大人们少有通络,今个既然有此机会,小弟想和刘兄一起将这些东西送入大内,便请刘兄引荐引荐。”

    刘青宝心道:傅清流在时,你傲气的跟个关公似的;这傅清流一走,还不是把你小子吓傻了?!

    口中却笑道:“这个算什么事,今晚便带你去。如今这些老爷大人们好的便是这一份孝敬。咱们将金银献上去,就是一份自荐的文书;到时候各部有什么肥差,还不是先由着咱们挑?”

    王思莒道:“那便先谢过刘兄。”

    刘青宝道:“哪里哪里,王兄乃是京城第一武官,说不定那天小弟还得沾一沾王兄的光呢!”

    王思莒将茶碗端起,刘青宝眼快,便即告辞。

    到了傍晚,刘青宝叫人请王思莒过去。王思莒道后衙一看,四五个衙役正押着一架马车等候。众人一见王思莒,都是一愣。王思莒最恨当差之人纳贿,这些人虽然是归左厅管辖,但平日若要吃些霸王酒、收几两碎银子,都得避开这位大人。此时见王思莒到来,倒是颇为不安。

    刘青宝迎上道:“咱们今个先把秦将军的份子送过去。小弟已经派人通过气了,咱们这就启程如何?”

    王思莒道:“这就走吧。”

    几人便压着大车出了衙门。

    秦将军府便在太尉府左近,两处秦府虽然都在京城金贵的街上,但四周却没有一家茶馆酒楼。虽然四周都是闹市,这条街却是安静的出奇。

    刘青宝道:“这几条街都是归秦家所有,早前几年秦将军将这几条街上的店铺都顶了下来,说是街市人迹繁杂。现在秦府四周百多间的店铺都空着,没人敢进去走动。”

    王思莒一看果然,街上的店铺都大门紧闭,整条街也是冷冷清清,全不像在京城之中。

    刘青宝又道:“秦太保在京城也有几处宅子,不过都是金屋藏娇之所,秦太保向来也是住在将军府的。”

    到了将军府,敲开了门,却见一个门吏冷冷的出来道:“今儿个秦将军听戏,两位有事的话明日再来吧。”转身便要进去。

    刘青宝忙道:“咱们是衙门的人,将军早有命令见我二人,烦劳老兄进去通报下。”

    这门吏哼了一声,斜眼打量二人。

    刘青宝忙从怀中取出一钿十两重的银子,塞到门吏手中道:“今儿个天就是挺冷,这个请老兄拿去喝茶。”

    门吏一见银子,马上换了一副脸色道:“就在这等着。小的这就去通报。”

    不多时,有秦府家丁将王思莒一行人带到后门,有人出来将车上黄金搬到府里去了。这家丁才将王刘二人迎进府中。刘青宝给押车的衙差每人发了一钿银子,便叫他们回了。

    两人却跟着秦府家丁来到书房,秦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这秦善坐在座首饮茶,见二人进来也不起身,只放下茶碗以示迎接。他身后却站着一个铁塔似的大汉,此人一身家丁打扮,应是秦府的护院武师之流。

    刘青宝一见秦善便向前拜见,王思莒却只拱手见过。

    刘青宝道:“下官见过秦将军。”

    秦善道:“两位远来辛苦,便请入座饮茶。”

    两人便落了座,刘青宝道:“前日将军钦点的黄芪,下官今天带来了,共是一百二十斤,烦劳将军再点过。”

    王思莒一听到“黄芪”微觉奇怪,但随即明白刘青宝指的乃是魏府的黄金。

    秦善道:“有劳两位大人亲自送来。”

    刘青宝忙道:“不敢不敢,能为秦将军略尽绵薄,乃是下官的福气。”

    秦善道:“六部之中,刑部掌管朝廷律法,甚是紧要,两位大人身居要职是朝廷的依仗,不可怠慢。”

    刘青宝道:“谨记将军教诲。我等末学后辈,还得请将军多多赐教。”

    秦善一看王思莒身形知他是个武官,便想试一试他的本事,便道:“王大人似是右厅之人,右厅之人都是精通武艺的高手。不知你是师承何人?”

    王思莒道:“下官是家传的两手功夫,忝任刑部郎中之位。“

    秦善道:“这位白大人,曾是禁军棍棒教头,你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可以亲近亲近。”

    秦善身后那个壮汉向前道:“小人白钺,现是将军府护院统领,见过王大人。”

    王思莒起身行礼,这白钺却走上来要与王思莒拉手。王思莒只得伸手相迎。这白钺是个五大三粗之人,比王思莒还高出半头,一看便是外家的套路。他见王思莒年纪轻轻,却是官品不低,便想试试此人功夫。江湖中人拉手示敬,在公门之中却是少有。王思莒见他不依常例,心下便小心提防。果然他一抓到自己的手便似被铁钳夹住,一股巨力自掌中传来,王思莒连忙用力回敬。

    王思莒道:“不敢,小弟王思莒,还请白兄指教。”

    这白钺一脸假笑道:“大家互相指教,哈哈哈。”

    王思莒觉得他臂力惊人,但也没到能捏碎自己手骨的地步,便蓄力应对。虽然自己臂力略逊一筹,但此时此刻却不能示软。

    白钺见这小子确实有两手,一时半会儿还镇不住他,便收了力道:“王兄一看便是外家高手,不知王兄使得什么兵器?”

    王思莒心道:你这大哥也是糊涂之人,我堂堂刑部郎中自是使官刀的,若是像江湖中人,整日背着奇形怪状的兵器出入成何体统?

    王思莒道:“小弟是使官刀的。”

    白钺道:“小人是使棒的,咱们习武之人,嘴上说的都是没用的,不如切磋一下功夫如何?”

    王思莒心道:你这人是不是中了迷魂香了?一上来便出手挑衅,此时又在叫嚣不停,难道我跟你前世有仇?

    王思莒笑道:“习武之人也不是见谁都要动手的。白兄是将军府护院,功夫肯定是没得说的,小弟却不用领教了。”

    白钺道:“诶,大人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京城之中不管黑白两道的兄弟都尊称大人‘风捕’,那是说大人轻功了不起。今个大人既然来此,不讨教一番小人实是心有不甘。便请赐教一二。”他说着便去叫人拿出了自己的兵器,王思莒一看,却是一条精钢双龙棍,这棍全是精钢打造,两头铸成龙头状,通体雕着蛇鳞,甚是精美。

    秦将军道:“你们都是武官,这拳脚切磋实属平常,谁输谁赢都不伤和气,王大人不必拘礼。”

    王思莒心道:我若是再推脱,你们真当我是徒有虚名了。心下迅疾闪过一念,便道:“如此便请白兄指教。”

    这白钺双龙棍在手,立时感到精神倍长,随手使出几招棍法,便要开打。他本就是人高马大此时这双龙棍挥舞起来,威势甚是惊人。他一面自使自招,一面跃到院里去了。一干将军府家丁见有人打斗,便四处提了灯笼围住观看。

    王思莒也走到院中,他细细看这白钺的招式,只见他棍法刚猛,杀气十足。若是在千军万马之中自可以以一敌百。但他招式大开大合,本就破绽颇多,再加上这根精钢棍沉重,失了棍法的灵动之气。若是关东三侠的大侠跟他过招,两人都是招式刚猛,这白钺应该能撑过百招不败。但百招一过,夏大侠的双鞭定会将此人撂倒。若是跟三侠林淮南动手,恐怕连三十招都撑不过,因林三侠招式迅捷细密,专挑人破绽一击制胜。三侠的功夫远不敌大侠,但正好能克制此人。

    白钺见王思莒又在发愣,只道是自己镇住了他,心下暗喜,便攻了过来。王思莒见他一棍扫来,便如大鹏般跃起,远远落在白钺身后。秦将军、刘青宝等人见王思莒落地后好整以暇的负手站定,而白钺却像吃了定身丸,也是站着不动。再仔细一看,只见这位白护院手中的双龙棍已变成两段,他双手各持了一半,呆立在场中。

    原来王思莒适才知道秦将军见自己少言,并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儿。这才叫白钺出手试探自己武功。不如趁此机会镇住众人,好叫众人知道王思莒是何等的人物。他见白钺的招式刚猛,若是在战场之上定是万夫莫敌的勇将。但江湖之高手成百上千,这白钺的招式破绽颇多,顶多也只算个二流货色。自己要是借着噬魂剑一击制胜,定会镇住众人。他便趁白钺第一招攻来时,以快制慢,一剑削断了白钺手中的双龙棍,随即在空中收剑入鞘,这一招快似闪雷,场中十人倒是有九个没看清他的招式。又不知道王思莒配的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只道是王思莒以内力出刀砍断白钺的双龙棍。

    秦将军见这个刑部当差竟然一招就将府中第一武师的得意兵器震断,心中大是惊骇,心道:我道已将京城里的高手都收到了府中,没想到却被这个芝麻大的武官一招打败,真个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此人年纪轻轻、官品又低,当好好拉拢日后收为己用。

    王思莒道:“下官无礼,损了白兄宝刃。”

    他见白钺呆立场中便圆场道:“王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这过招练武,断刀折棒在寻常不过了,王大人不必介意。不过白大人兵器既有损坏,两位还是改日再切磋吧。各位请到书房一坐。”

    而刘青宝心中也是吓得不轻,心道:幸好平日没得罪这位老兄,这将军府的护院在他手底下都没过得一招,这人的武功也真是玄乎的紧。

    众家丁散去,四人又回到书房说话。

    这秦将军面色也是变的飞快,此时对王思莒倍加敬重,刘青宝反倒成了陪衬。

    话没几句,两人告辞。

    刘青宝没什么言语,但到了夜里,他却差人敲开了王府的大门,叫人抬了几但银子进来。又呈上书信,说道此处共计五千两银子,教王思莒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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