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神思恍惚的坐下,君若水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仰头一口灌下,平息着心中波澜起伏难以控制的情绪。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女尊男卑的金碧朝,她从来没有期待过爱情的发生。因为曾经受过的伤痛彻心肺,所以不自觉的带着逃避的心情,不愿再想起过往伤悲,但愿就这样仿佛隐居世外般,得过且过。
    可是,与人相处,必然会产生感情,就像她对柳棉,对紫竹,对青文青峰,对书吟,对……苏子佩。
    对于苏子佩的感情是复杂的,不同于对林俊,是满满的依赖和爱恋。对于子佩,一开始,觉得他是个被宠坏的叛逆期的少年,脾气虽不好,但本性不坏,所以愿意包容他怜惜他。慢慢的,那感情复杂起来,欣赏、怜惜、喜欢、心疼……让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把他当成一个陪伴左右的亲人,还是携手到老的爱人。她有些分不清楚,这样的感情,究竟是亲情还是爱情了。可是,她必须承认,她从不排斥他的亲近,他的……亲吻。唇与唇相贴的时候,不只是他情生意动,她亦是啊。
    “少夫人,”门房小厮匆匆忙忙跑来,惶恐道,“知府大人要见你。”
    君若水惊诧莫名:“知府大人要见我?她在哪里?”
    “正在正厅等候。”小厮战战兢兢的回答。
    今儿个是黄道吉日吗?连知府大人也纡尊降贵亲自光临。君若水皱了皱眉,还是起身稍稍整理衣冠,移步到苏府正厅。世故通透的李管家早已指挥小厮奉上茶水点心,亲自招呼着临江知府刘明慧。不过,刘明慧的面色焦虑中充满期待,似乎望眼欲穿,翘首期盼她的出现。她何时有这么重要了?
    当君若水一出现在大厅,刘明慧马上站了起来:“苏夫人。”
    “草民拜见刘大人,”君若水行了个礼,淡淡笑着,客气道,“不知刘大人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苏夫人不必客气。”刘明慧和蔼的笑着,有些急切的说,“我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事相求,还请苏夫人帮忙。”
    君若水心中奇怪,她有何能力被知府大人所看重的?这刘明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不动声色道:“刘大人不必客气,但说无妨。若能帮得上,若水一定尽力而为。”
    “那我也就直说了。听闻苏夫人能制一种药,叫做川贝枇杷膏,对于久咳不愈有奇效。不知可否请苏夫人卖给我一些?我愿高价购买。”刘知府颇具亲和力的笑着,与当日前来的气势汹汹大有不同。看来,有求于人,必然会自觉矮上一截。
    君若水心中讶异,川贝枇杷膏,她只为苏子佩做过几小瓶而已,如何会广泛流传,甚至传到刘知府耳中呢?她压下心中的惊讶,面色如常,轻笑着说:“那只是一般的润喉药,没有刘大人所说的那般神奇。而且,刘大人来得可不巧,我本来就只为了我家夫郎准备了一点点,这些日子他咳嗽咳得厉害,都服用完了。不知刘大人何处听闻?”
    刘明慧面上失望至极,却不见恼色,只是略带忧郁的说:“犬子子非自幼体质虚弱,一年四季服药不断,却还是不见好转。每每受了风寒,便咳嗽不止,迁延不愈。这些日子,咳嗽愈见厉害,竟不见好转之势,昨儿个夜里还咳了血。就算是先天体弱无法医治,至少,让他好受一些,舒服一些。所以,我才冒然前来求药。”她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是难言的忧伤与关切,以及满腔拳拳爱子之心。
    刘明慧算是击中了君若水的软肋。这样的爱子情深,让她想起了温柔贤淑的柳棉,心中不禁为之动容,沉吟道:“不瞒刘大人,川贝枇杷膏所需药材皆来自西北地区,路途遥远,产量也不多,所以我才没有大量投入生产。现在我的药房里还剩一小瓶,本来是为我家夫郎留着的,看刘大人爱子心切,就赠送给你吧。”
    “这如何使得?此药如此珍贵,自然不能白拿苏夫人的。”刘知府欣喜若狂,“我愿出百两白银。”
    “不必了,”君若水淡然道,“我本就不是为了银子,苏家何曾缺过银子?”
    “是,是,那是,”刘知府连声道,“如果苏夫人有何要求,请尽管提。本官能做到的,一定尽力满足你。”
    君若水请刘知府稍等片刻,自己去药房拿来了装着川贝枇杷膏的青瓷小瓶。刘知府得偿所愿后,兴奋不已,却还是踌躇着不愿离去。
    “刘大人是否还有什么事?”君若水奇怪的问道。
    “本官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苏夫人可否答应。”刘明慧欲言又止。
    堂堂一个知府大人,怎么这般吞吞吐吐小心翼翼的?君若水笑道:“刘大人只管说来,倘若若水能帮得上忙,定然不会推辞。”
    “我想,既然苏夫人能制奇药,自然也精通岐黄之术。不知可否请苏夫人回府替犬子诊治?”虽然这些年来,她已经为儿子请过无数名医,皆不见起色,但她从不曾放弃希望。只要听说哪里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她都会重金请到府上替儿子诊治。但是君若水让她有些为难,因为她曾经因为三王爷的指令上苏府要人,也算是和若水稍有过节吧,何况,苏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所以她才心中忐忑不安,硬着头皮找上门来。
    君若水稍一思索,道:“若水倒是很希望刘公子能够早日恢复健康,可是,我并不是神医,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刘知府一听她没有拒绝,马上一扫愁眉苦脸,喜悦溢于言表。“那好,先看看再说,我们现在就走。”
    君若水很被动的被她拉着急匆匆的往外走,不由好笑,知府大人真是个急性子啊。
    “刘大人,我很奇怪,不知你是如何得知川贝枇杷膏的?”
    “哦,我是听家中小厮说的,他是听苏府小厮,好像是叫青峰的说的。那个青峰说,苏家少爷吃了这个药,咳嗽很快就好了,而且此药甘甜润喉,滋阴润肺,真是奇药。”刘知府心情愉悦,自然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峰那个大嘴巴。君若水心中啐道。
    *
    听到小厮报告,刘知府要带走君若水,苏子佩心急如焚,匆匆的赶到门口,堵住了正要出门的刘明慧和君若水。
    苏子佩伸手把君若水拉到自己身边,面色沉敛,气势凌人,他昂首道:“刘大人,不知你带走我家妻主所为何事?”大有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别想出门的架势。
    刘明慧愣了愣,人人皆说苏家三少爷强悍霸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哪。女人家的事,有男人说话的余地吗?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她同情的看了看君若水,家有公老虎,真是人生一大悲哀啊。
    君若水好笑的接收她同情的眼神,温和的说:“刘大人请到门外稍等片刻,若水随后就来。”
    刘明慧自然点头不迭,先行走出苏府大门。
    “若水,她找你干什么?”苏子佩狠狠的瞪着刘明慧的背影,担心的问。当日她帮着君敏婷,亲自上苏府想要搜查出柳棉时的情景,他还记忆犹新。如今又寻上门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事。这样的人,不可不防。
    君若水笑着解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去帮知府大人的公子把把脉而已。”
    苏子佩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竟比阳光还要炫目,不由得微微有些怔忡:“是你自己愿意去的么?”
    “是,我答应了她。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君若水看着他紧张而担心的神色,不由得嘴角上扬,心中偷偷溢满喜悦。
    苏子佩微微有些脸红了,他轻哼一声,口是心非的辩解:“谁担心你了?”
    君若水勾起嘴角,半真半假的说:“既然不担心,就更好了,我可以自由自在了无牵挂,不必怕谁担心。”
    “你……”他哽住,怔怔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心中有些悲伤,他曾经是她的牵挂吗?
    君若水随刘明慧匆匆来到刘府。在园林一般的苏府住久了,觉得别家府邸都不过尔尔。所以,她无心刘府的格局与布置,直接来到了刘家公子的闺房。
    刘子非是知府刘明慧的独子。刘明慧虽然夫侍众多,但子息不旺,命中无女,只得刘子非一子,所以视子非为掌上明珠,将满腔疼爱都倾注到他身上。子非自小体质虚弱,养在深闺,如今年方十四,待字闺中。因为体弱多病的缘故,上门提亲的人很少,毕竟没有人愿意娶个病痨子回家供着;而刘明慧为着爱子的终身幸福,也极为挑剔,所以目前尚未定亲。
    刘子非长得眉目清秀,因为很少出门的缘故,皮肤白得如同瓷器般莹润透明。他大而明亮的眼睛水润纯净,仿佛初春新鲜的初放芽的那抹绿,让人心生怜爱。看见君若水这个陌生女人,他垂首,面带羞涩,颊上染上红晕。“咳……咳……”他轻轻咳着,慢慢伸出一只白皙的纤瘦的手,君若水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脉上。
    片刻之后,君若水收回自己的手。刘明慧马上着急的问:“怎么样?”
    “刘公子是先天精气不足,导致脏腑柔弱,功能活动减退,精气化生无力,使精气进一步亏耗。气血不足,不能温煦濡养脏腑经络。所以,身体愈见虚弱。”
    刘明慧点头:“很多大夫说非儿是先天不足,只能开些补药调养,尽人事听天命。”
    “人体之精,禀受于先天,长养于后天。后天调理得当,也能充养先天之精,滋养机体脏腑肢节。刘大人可不必如此忧心。”君若水道。
    刘子非睁大了黝黑的眸子,充满希望的问:“大夫的意思是说,我能够好起来,像正常人一样?”
    “后天的补养不能够完全取代先天,只是说,公子若好好调养,便无性命之忧,生活可如常人。但体质仍旧会虚弱些,较常人容易受气候、情绪、饮食劳逸等影响,致病邪侵入,脏腑、经络、气血功能紊乱。”君若水看着那双纯净的黑眸,只觉单纯如同明镜般,可以映照出一切的虚伪与邪恶,又有着洞悉世事的清明。
    刘子非明亮的双眼暗淡了下来:“那又何用?我还是要关在这个四角的房子里,甚至不能去好好晒一次太阳。”
    “非儿。”刘明慧心疼道,“别灰心,还是有希望的。”
    刘子非马上换上一个甜美的笑容,藏起心中的失望,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安慰着母亲:“娘,我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你别难过。”
    一旁的君若水心中微微叹息着,稍稍沉吟,道:“刘大人,明日到济善堂来拿药吧。”
    人世间最真挚的感情,总让她心中充满感动,情,不仅能伤人,其实更能温暖人哪。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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