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雀鸟在窗台上打闹,片刻,展翅飞走,空留唧唧的欢叫。
    心思亦随之浮起,徽妍望着天上的云霞,目光幽远。
    他此时,也与自己一样在想着此事么?
    他……可会为选了自己而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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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秋之日,皇帝过得甚无趣。
    与两家外戚的午膳,因得申平之事,皇帝用得心不在焉,过后,也推说有要事,未与众人聊上多久,便匆匆走了。
    而与徽妍争执过后,他心绪烦躁,夜里原本要与几个弟妹一道赏月,皇帝也没有了心思。
    廷尉来向他禀报审问之事,李绩等胡商,对申平之事咬定不知,已经问无可问,陷入僵持。
    “陛下曾说过,审问攻心为上,不可轻易用刑。臣等无法,特来请示陛下,如今之事,是否仍照旧?”
    “用刑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关着便是。”皇帝淡淡道,却问,“那申平家中,可还有人?”
    廷尉道:“臣已查过,申平司隶左冯翊人士,据其平日相善之人说,家中有老母妻子,当年因为欠债,卖身入宫。详细之处,还须到其乡中查问才知晓,臣已遣人前往,估计明朝才能回到。”
    皇帝颔首,又问,“还有那向御史告状的商人赵弧,可曾查清来历?”
    廷尉道:“禀陛下,查过。赵弧是交道亭市中的大货商,有布帛货栈,许多往西域的商旅到他家进货。这两月来,李绩也坐起了货商之事,许多胡商与他交好,转而向李绩要货,赵弧损失不小。”
    “周浚之事呢?”
    “周浚与赵弧、李绩皆相识。据臣等查问,李绩确曾往周浚府上送过钱物,不过二人皆坚称,那是李绩给王女史的卖货钱款,王女史不在长安,由周浚之妻王氏代收。”
    皇帝沉吟:“周浚还在羁押么?”
    “陛下吩咐臣等问完便可,臣等黄昏前已将周浚放归。”
    “赵弧那边,再查。”皇帝冷冷道,“一个申平,一个赵弧,同一日内竟扯出同一人,必有因由。”
    廷尉应下,唯唯告退。
    殿中再无他人,皇帝坐在案前,忽然觉得无所事事。他起身,在殿中走两步,未几,又走出殿外。
    一轮明月挂在当空,皎洁若玉盘。
    皇帝抬头望着,片刻,看向四周。
    内侍和宫人们皆躬身。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果真是孤家寡人。
    好不容易要娶上妇人了,今日被自己气走了……
    想到她今日头也不回离开的样子,皇帝就觉得气闷。
    这女子,不可理喻!
    他做错了么?
    宫中出了命案,他捉拿疑犯,有错么?
    他们二人就快要成婚了,可她还有事瞒着他,他发脾气,有错么?
    无心肝的女子!
    皇帝心底越想越气,深呼吸一口,问徐恩,“蒲那、从音在漪兰殿么?”
    “正是。”徐恩道。
    皇帝颔首,令备车,往漪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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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那和从音今日由徽妍送回来,原本十分高兴,以为她会留下。可是不料,等了许久,内侍却来告知,徽妍已经回去了。
    二人十分扫兴,嘴一直鼓鼓的,晚膳也不肯好好用。
    皇帝来到的时候,听宫人说起此事,再看向蒲那和从音,并未像平日那样露出威胁之色。
    “怎又不用膳?”他将二人抱过来,“不好吃?”
    蒲那和从音对视着,过了会,蒲那小声道,“舅父,徽妍回去了,是么?”
    提到徽妍,皇帝神色有些不自在。
    “嗯,回去了。”他道。
    小童们不说话。
    皇帝看着他们模样,道,“不是早说好了,待得入了冬,徽妍还会住回来,你二人不许闹。”
    “可……可往年仲秋,徽妍都带我们看月光……”蒲那道。
    皇帝嘴角撇了撇,少顷,忽而转向徐恩,道,“去传令,在庭中设席,朕今夜在漪兰殿赏乐。”
    徐恩应下,正要去传令,皇帝却又将他叫住。
    “去长乐宫,将六皇子也召来。”
    徐恩一愣,忙再应下,告退而去。
    皇帝看向蒲那和从音,微笑,摸摸他们的头,“徽妍在不在又何妨?今夜舅父带你二人去看月光。”
    宫人摆置得很利落,没多久,庭中案席屏风俱设好,铜炉吐香,伴着夜风,甚是宜人。皇帝还让徐恩召来了乐师,奏乐助兴。
    刘珣很快来到,而令皇帝诧异的是,杜焘居然也来了。
    “臣方才在官署之中,恰闻得陛下此间有宴,怕陛下孤寂,特来相伴。”杜焘笑嘻嘻的。
    皇帝看他一眼,无多表示。
    蒲那和从音都很高兴,对着月亮又唱又跳,杜焘听着,都是中原童谣。
    “王子居次不但会说汉文,还会唱汉歌,实多才多艺。”他奉承道,“未知何人所授?”
    “徽妍!”从音笑眯眯地说。
    “哦!”杜焘亦笑,将一串蒲桃递给她,从音接过,乐滋滋地又跟宫人唱歌去了。
    再看向皇帝,他啧啧感叹,“王女史上通经史,下通童谣,果真万里挑一!”
    皇帝也拿过一串蒲桃,吃着,不言语。
    杜焘观察着他的神色,过了会,低声道,“臣闻,陛下与女史争执了?”
    皇帝倏而抬眼,目光似刀子一样。
    杜焘忙道:“这可不是谁人乱传,臣自己猜的!陛下今日宴上心不在焉,父亲回府之后一直念着,要臣来问问何事,臣便来了!”说着,讨好地堆起笑容,“臣四处打听,陛下今日也不曾有过特别之事,只是女史忽而入宫见了陛下,想来,陛下是为了她……”
    皇帝没了脾气。
    他这个舅父,论本事高低,下棋三分,征战六分,而扑风捉影则有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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