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信和华明跟着方导忙了一天,走时已是晚上。方导执意要留两人吃饭,立信看看赵曼和丽质也不在,就婉拒了,华明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走到停车场时,立信提议道:“走吧,咱们俩吃点去,我请你。”
    “不用,我请你吧,吃什么你说。”华明语气还是有点生硬。
    “行了,我比你大几岁,今天我来,下次归你。咱们奔广域斋涮羊肉,我好这口,你怎么样?”立信道。
    “打小就爱吃。你点这地方可不便宜,那今儿您是金主了。喝点不?”华明说完,看了看两人手里的车钥匙。
    “喝点。叫代驾。”
    “走着吧。”两人各自开车去了。
    立信开的还是那辆进口越野车,马力大速度快,先开到路口等着。华明的是辆两厢家用车,多是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开的。立信看他后面上来了,摇下车窗打个手势,轰地一踩油门开在前面,华明不甘示弱紧紧跟随。
    郊外到市区这段路车不多,两辆车越开越快,到后来立信都有点怕了,心想这小子真玩命,开个车还非要跟我比,后视镜里看着华明的车都快飞起来了,无奈只好放慢车速让他过去,也是害怕出点什么事。
    到了广域斋天已经黑了,立信停好车下来,眼看着张华明脸上、手上全是汗,心里不由得一乐,原来他也不是不怕啊。
    广域斋是家老店,民国时候牌子就立起来了,专营涮羊肉,用的是传统铜火锅,那切肉的手艺都是祖辈传下来的。两人一进门,领班小跑着就过来了。
    “孙公子,您今儿几位,好像还没订座吧?”领班小伙一脸殷勤,显然认识立信。
    “您辛苦。今儿就和我哥们儿两人。还有小包间没有,给我开一个。”孙公子一开口,那气派劲就上来了。张华明站在后面多少有些不适应,早听过这家店东西正,但出名的贵,自己没舍得来过。看看孙立信那烧包样,也是有些嫉妒,心道:“行,你有钱,你等着,看我今天吃死你!”
    领班看了订座单,又是一路小跑回来,说道:“实在对不住您,小包间没了,就剩一中包,大桌的,您看?”
    “那就中包,坐着宽敞,钱你放心!赶紧带座吧,我俩都饿了。”立信和华明一挥手,当先就走。
    “看您这话说的,您啥时候差过钱啊!我带您上楼,您慢点!”领班连忙前面领路。
    张华明跟在后面,越听越气,心想:“我一会儿不吃你二十盘,我不出门儿!”
    这中包间面积不小,古香古色,当中一张十人大台,靠墙的博古架上还摆着观赏瓷器,不愧是百年老店。两人落了座,确实显得空荡了些,服务员进来点菜,立信轻车熟路很快叫完了,最后问华明道:“酒就来二锅头吧?”
    张华明正用湿毛巾净手,一听喝二锅头乐了,说道:“哎呦,这么接地气儿。我以为您怎么也得来点进口洋酒,路易十三啊?”
    “打住啊,别挤兑我。涮羊肉就得配‘小二’,这叫地道,往大说那是风雅。吃豆腐脑喝红酒这类事儿,我可干不了。”
    “得,那我就和你一块风雅吧。”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铜火锅就上来了,羊肉片,牛百叶,豆腐,粉丝——摆了满满一大桌。立信先给两人满上一杯酒,三钱大的杯子。
    “来吧,先浮一大白。”
    “浮一大白!”都是一饮而尽。
    确实是饿了,边吃边喝,眼见着羊肉片一盘一盘见底,半瓶白酒也下了肚。华明吃个半饱,又和立信碰了一杯,带着酒意说道:“你这个人吧,不错。但是——”二锅头劲大,他嘶了口气,接着说:“你吧,你家有钱,活得轻松,没吃过苦,你缺点东西!”
    立信给两人倒上酒,眼光有些迷离,倒也没顶回去,笑嘻嘻问道:“我缺点什么?你说。”
    “缺点儿——爷们儿!”张华明自己干了一杯,拉过酒瓶,看着立信。
    “扯淡。就你爷们儿是吧?”立信也干了,把酒杯往前一推。华明倒酒时候,手抖了,洒了不少。
    立信手一指倒洒的酒,大声说:“就你这酒量,也敢叫爷们儿?再走一个!”说完一口喝完。
    “我怕你啊!”华明跟着喝了,说话舌头大了,“我跟你说,我在——部队当侦察兵那时候,我去过——,不行,我不能告诉你——再说犯纪律了,说了你也听不懂,我们干的才是老爷们的事!”
    “扯淡吧你,别说废话了,喝酒!”立信抢过酒瓶,又给两人倒上。
    “你慢点——别——别喝多了。”华明按住立信杯子,实际他是自己喝不下了,刚才那几下太急。
    立信刚才也是逞强,正好下个台阶,说道:“行——咱俩都慢点,再涮点肉。”
    一时无话,两人闷头吃肉。好一会儿,酒劲稍微下去些,张华明忽然想起什么,问立信:“说正经的,今儿在方阿姨那的事儿有点奇怪。”
    “你说马宇啊?不奇怪,他们出来跑点私活正常,都为了挣钱,他躲我肯定是怕我往外面讲。”立信答道。
    “先不说马宇。你觉着那些道具正常吗?”华明夹了一大口肉,头也没抬问道。
    “这有什么不正常,都是仿品,不过——造型和用料还真不错,我都想买几样,你知道吗,就那套公主房里的茶具,我是真喜欢。”立信可惜地说。
    “嗯,那套茶具我也喜欢。但是我跟你说,我心里最别扭的是‘李世民’那套盔甲和战刀,那个太真了吧!真是仿出来的?我怎么感觉像是原物呢!”华明念念不忘今天所见。
    “原物?”立信一听就乐了,指着他说道:“哥们儿,你太能逗了!原物——唐太宗李世民荡平天下时用的盔甲和战刀?要真有这样的东西存世,那可是国宝,国宝啊!还能像今天这样,拿出来给穿上拍照?那可是价值几个亿!”立信说着端起杯,和华明一碰道:“来,再喝一个。”
    “我明白你意思,但是——我就觉着不对劲。我跟你说,我的直觉特别准,那时候在部队——”
    华明没说完就被立信摆摆手抢过话去,他道:“得,且可打住吧,这跟直觉可没什么关系。我给你简单说说古玩行当里的事吧。”立信先夹了口牛百叶,斜眼看看华明有心想听,又装的不以为然的样,故意摆了摆谱道:“这广域斋里就这百叶最地道,入口那叫一个脆,沾上酱料那叫一个香——”
    “行了,行了,你赶紧说吧!百叶我不吃了,都给你好不好?”华明没绷住,急了。
    立信乐了,这才说道:“古玩行内分成‘软片’和‘硬片’。‘软片’就是卷起来能拿走的,字画,拓片,绢帛之类。‘硬片’顾名思义,硬质的玩意,瓷器,陶器,青铜器等等。仿古和作伪都分地方,比如说吧,字画的高手都在苏州,在其他地方干活的也多在苏州学过徒。瓷器不用多说,景德镇你肯定听说过。陶器在周口,青铜在西安。不少行话就是这么来的,‘苏州片’就是苏州仿的字画,‘后门造’是‘后门街’出的仿古纸,林林总总都是这类意思。那些民间高手可真是厉害,不少事儿你根本想不到,一张古画变两张,见过吗?碎成两半的瓷器,接回去一点痕迹没有,见过吗?”立信说的口滑,忽见华明冲他挥挥手,意思停停。
    只听他问道:“意思我听明白了。那这古盔甲、兵器一般都在哪仿呢?”
    “这个——”立信被问住了,从小到大在琉璃厂也是没听过有收藏兵器的,他不甘心地解释道:“盔甲、刀剑应该算杂类,做这些的高手估计是不会集中的,按理说应该是洛阳那边吧?”说完有点心虚。
    “‘估计’,‘按理’,你就是不知道呗,别瞎扯了。我就是觉着那是旧的,你说的也没错,确实是不大可能——要不,咱们俩查查?”张华明眯着眼看了看立信,样子很认真。
    “查查——然后,咱俩发现了唐太宗遗物,将国宝献给博物馆,再上把焦点访谈,领导人请咱俩吃个饭。您看怎么样?”立信一脸戏虐。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正经?你说的就不正经!不可能的事,有什么可查的!”立信摆摆手,端起酒杯,道:“得了,今儿不说这些,咱俩喝酒!”
    华明跟着喝了,心里却还惦记着那件事,他这人倔,拿定了主意就非作不可。这顿饭吃完,两人走路都晃了,到不说关系变没变好,倒也是没那么生分了,临走互相招呼一声下次再喝,立信叫了酒店门口的代驾,先走了。
    张华明目送着他上车,挥挥手,待开远了,从兜里掏出个沾满白酒的小毛巾,这本是饭前净手用的,扔在垃圾桶里,再拿出车钥匙,哼着说不上调的小曲,开车也走了。
    另一边,赵曼送完丽质,打个电话问了店里没什么事,也就回家了。进门刚放下车钥匙,手机响了,看看是方阿姨,本想先问问那两个年轻的后来怎么样,却是阿姨急匆匆先开了口。
    “小曼,你帮我办个事。”
    “行,阿姨你说。”
    “你这两天再带丽质到我这来一趟。”
    “可以啊,我跟她说。什么事啊?”
    “我今天琢磨了,我想——找她来拍戏。”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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